回忆起他的这双手对牧逸做了什么之后,谢念只觉得自己的手带着灼人的热度,他将手紧贴冰冷的地面,企图冷静一下。
各自整顿自己之后,陷入了一个沉默期,谢念终于讷讷出言,“多谢师尊相助,是弟子鲁莽了。”
牧逸闷闷的应了一声。
“还有……”
“嗯?”
谢念低着头,视线摆的很低,看着前放的土地,“弟子无意冒犯,还请师尊恕罪。”
牧逸:“……”哪壶不开提哪壶,牧逸悄然的摸上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了脖子上的红痕和牙印,指尖不小心划过耳垂,有点烫。
在洞里一阵摸索,牧逸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机关,整个山洞在震动,一方墙壁坍塌,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徐芳树和陆吟川。
四个人四双眼睛,两两相对。
这里的光线很是充足,徐芳树很快发现了对面的情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视线在牧逸身上扫了一圈很自然的错开,然后就又看见谢念的狼狈样子,他的手上被不知道哪撕来的布料随意的扎起,上面还渗了血,衣襟有些歪斜,天离门的校服被穿的不伦不类的样子。
徐芳树皱了眉走上前去,很显然强迫症发作,拉着谢念的衣领就要整理,一边骂骂咧咧道:“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多大了?还像你小时候一样让人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徐芳树的语气一顿,脸色飞速变换低头看向谢念的脖子,微微一扯,上面是一道道红痕,狰狞的爬在脖子上……锁骨上也有……像极了……那啥。
徐芳树猛地将谢念的衣领收起,往上狠狠一提,差点没将本人勒出个好歹。
“谢子规!!这种时候你还……你还……”
“你眼瘸让陆师兄给你治治。”谢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手提着衣领往上拉了拉,“顺便将脑子里多余的积水倒出来。”
徐芳树顿时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谢念,“管你去死!”
一旁的陆行也看到了谢念身上的红痕,很显然徐芳树会错了意,那伤痕倒像是用什么东西抽上去的,他下意识的向牧逸的方向看去,然后好巧不巧的将视线定格在牧逸脖子上隐隐若现的齿痕。
嗯……齿痕……陆行的眼角微妙的抽了抽,将视线强硬的偏向一边。
如今看来,师徒俩的氛围是有点奇怪。
小插曲过去,交代了各自的遭遇,陆行抬眼看向山洞的顶部,并不能看出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我们几乎将整个山洞都逛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小师弟,那只精魄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谢念眸光低闪,差错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方向错了而已,那小东西有自己的想法,连他都给骗了过去。
刚刚出现的线索又被彻底掐断,众人都陷入低迷,牧逸的脸色却显得有些凝重。
牧逸问道:“你们将整个山洞都探查了一番?”
“是啊,师叔可是有什么发现?”
牧逸又问:“这是你们探查的最后一个山洞?”
陆行道:“是,我们在山洞里兜兜转转也没有找到师叔和小师弟的行踪,本来准备去洞口等候,可是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又进入这里,但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错了……”牧逸环视周围,道:“我原先对整个山洞探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问题,许是原先那个空间干扰了我的判断,有人在洞的深处设置了屏障。”
谢念将不大的洞探了一遍,“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说着一阵震颤在传遍整个山洞,那股拍打着的震颤一次连着一次,洞顶的土砾不断的下落,那震动的源头很近,一次又一次,似乎拍在众位的头顶,有一种天灵盖被人拍穿的惊悚。
徐芳树面露奇异,“怎么回事?!这声音倒像是在我脑门上拍一样?”
谢念:“莫非是鬼打墙?”
徐芳树瞪着他。
谢念解释道:“字面上的意思。”
牧逸敛目,手中反转,白色的光华大放,“是空间。”
上一个空间将谢念两人虏了进去,牧逸防不胜防,这次竟然又是空间。这个世界空间盛行,纳戒的容物空间是最低级的空间,结界也算一种基础的空间,秘境乃大能死后巨大的能量所单独劈开的一方天地,更加接近于小世界,但又有别于它。
而他们所感知的空间应该介于结界与秘境之间。
牧逸一鞭子抽了过去,众人眼前闪过一道白幕。
在谢念三人的注视下,牧逸走了进去,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师兄,这……”谢念似有所感的低着头,他的手腕被鞭尾系住,话音未结束就被拉了进去。
几人陆续进去,方才站定一个黑影就冲了过来。
徐芳树直接祭出勾陈弓。
谢念:“等等!”
陆吟川:“别!”
那抹黑影狠狠的撞在空间壁上,然后再次被弹开跌在地上,双目噙着水色,脸颊苍白,不停的有汗珠在额角滚落。
是叶寒!
她着了魔似的不停的用血肉之躯在空间壁上撞着,一次次的被弹开,又一次次的爬起来继续。
众人的进入并没有得到她的关注,她的目光空洞的看向前方,又一次撞了上去。
这一撞,直接口吐鲜血,滴在了寒冰一般的地面上,晕染出一朵怒放的血色花朵。
她躺在地上,手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头,眼神空洞而迷茫,嘴中不自觉的呜咽出声,像是野兽的哀鸣。
陆行冲了过去,“叶姑娘……”
谢念心中恶寒,“怎么回事?!这叶姑娘跟被人夺了神智一般。”
徐芳树用勾陈敲了敲面前的冰棺,“棺材?空间放棺材?”
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这个小空间不大,看起来只有山洞的一半大小,整个空间被寒冰覆盖,像是从冰川里凿出个洞,刺骨的寒冷。
空间的中心摆放了一个冰棺,棺身雕刻了几朵正在怒放的雪莲花,棺盖被人微微掀起一角,掀出的那一部分上面印了一双血色的掌印,鲜血一路延伸而下,滴在了雪莲之上凝固成冰,乍一看倒像是一朵冰清玉洁的雪莲含恨泣血。
棺盖像是被什么人仓惶的阖上,所以有些歪,几人不约而同看像失去自我意识的叶寒。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崩溃至此,又或者是棺材里有什么导致那个理性坚强的女子变成这样?
徐芳树和谢念对视一眼,一人掀起棺材的一角,将它打开了。
与此同时牧逸的瞳孔一颤。
陆行也凑了上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他喃喃喊道:“娘……”
冰棺中睡着一个女子,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但却没有半点生命体征。叶晗眉目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恬淡,她的胸口放着一支枯萎的雪莲花,像她的生命一般,已经走到了尽头。
棺中人与陆行记忆中的人完全吻合。
那是他父亲极为宝贝的画中人。
他的娘本该葬于天离门的后山禁地,那是天离门掌门亲手为他的妻子立的坟冢。
可如今却告诉他,他的娘亲的尸骨出现在离天离门千里之外的紫炎山庄。
何其惊悚!
尸身保存完好,似乎只是陷入沉睡,只要时间到了,她就会醒过来一般。
陆行踉跄着单手支撑在冰棺之上,脸色白的吓人。
第66章 紫炎山庄(六)
不对,一切都不对。
陆萧萧那么爱叶晗,总不能天离门的后山的坟冢是叶晗的衣冠冢,痴痴傻傻的守了她百年。
陆萧萧看似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关心,那是因为他所求的已经入了黄土,连同他满腔的热血与情感都埋葬了进去。
陆萧萧可能会因为什么让步,但有关叶晗的事绝不会退让半分,他怎么会让自己妻子的尸身留在天离门之外的地方。
可现实确实狠狠的迎头一棒。
牧逸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棺沿,瞳孔漆黑幽暗,似在回忆着什么。他低声道:“叶晗的尸身是我抢回来的……”
陆行猛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他嘶哑着嗓子,艰涩的吐出一个字,“抢……?”
“南溪就是个疯子,”牧逸看着陆行,“陆萧萧不愿告诉你就是怕你因此结郁,你母亲是紫炎山庄的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在修仙界也小有名头,因此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你母亲却选择了掌门师兄,这是他告诉你的。”
“是”
牧逸叹了一口气,“可是他却没告诉你,他们早就相识并且约定终生,可最后却被拦在了求娶的那一步……”
陆行抓着棺沿的手兀的一紧,“怎么会……?我父亲是明媒正娶。”
“是明媒正娶,我们对外宣称,你母亲是我天离门的一位长老收的义女,自始自终,并无紫炎山庄的参与。”
陆行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牧逸接着道:“当初南溪不同意,你父亲连夜带着你母亲离开紫炎山庄,自此没有回来过,可毕竟骨肉相连,在她怀了你的时候回去探望南溪……”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当他们赶过去时,就只有叶晗难产而死的噩耗?难产?怎么可能?!叶晗身体很好,也并未有过什么早年创伤,一拳能打两个陆萧萧,难产这么没水平的借口他们没信。
当初陆萧萧几乎掀了半个紫炎山庄,可叶晗的尸身就那么明晃晃的躺在那儿,血淋淋的现实毫不留情的冲击着他们的眼球。
南溪双目猩红,近若疯狂,嘶吼着道:“陆萧萧!!你还想做什么?!我儿已经死了!你倒好,怀疑到老婆子我头上来,她死了你伤心那我呢?!!”
南溪的心口被她拍的震响,“我早年亡夫,晗儿就是我的命,她死了你让我怎么活?!”
陆萧萧近乎冷漠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不比南溪所表现出的绝望,他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抱起身体冰冷的叶晗,轻声道:“我们回家……”
“你休想!!”南溪单手一抓,空中惊现一个巨大的手掌虚影,直直朝着陆萧萧冲过去,还未接触到人就被牧逸截断。
他轻拍着怀中哭的几乎要晕厥的婴孩,冷冷的扫了一眼紫炎山庄的众人,“还是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南溪仙子身边那个和善的长老捏着胡须的手一颤,“这是我们紫炎山庄和天离门的家事,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南溪看着陆萧萧即将远去的背影,理智近乎崩断,“我将晗儿的几百年时间给你了,都给你了,你让她回来陪我渡过余生,我已经什么都没了……陆萧萧,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陆萧萧没有理她,横贯在两人之间的牧逸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启唇道:“天离门牧逸。”
他代表的是天离门的脸面,亦是陆萧萧的态度。
“又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儿也不可能和你们走!!”失去理智的南溪仙子飞跃过去,掌中带着强势的力量,朝着牧逸的面门袭去。
就如第一次他们交锋一般,以南溪仙子落败结束,整个紫炎山庄霎时变成了一堆废墟,死的死伤的伤,忌惮的看着晚好无损的那位仙君。
他还抱着孩子!!完好无损!
几位长老拉住近乎疯狂的南溪仙子,皆是劝道:“算了吧算了吧,叶晗那孩子已经死了,你要一个尸身有什么用?啊?你那么爱那个孩子,就让她走的舒心一点,让人家小两口在一起……”
“是啊是啊,您就成全他们吧,双方都退一步,你要真的想她,待叶晗来年忌日,我们几个老家伙和你一起去天离门看她?可好?”
南溪仙子将嘴中的鲜血吐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的涌出,明明已经几百岁的人了,比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资历都老,却哭的像个孩子。
她捂着脸,喉咙颤了颤,“她爱天离门的小崽子,我答应了,她百年来不回家我也不怪她,晗儿就是我的命啊,我已经给了他们百年的时间,为什么连她死了也不肯陪陪我……”
那位面容慈祥和善的长老也叹了一口气,万分可惜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掬着她,就这样作罢,以后不要在纠结于此了。”
这位长老很明显说的话很有分量,南溪仙子默了默,嘴角浅浅的勾起一个弧度,支着剑起身,看着面容冷肃的牧逸,拖着剑往前走了几步,背后的长老被吓得面颊一颤一颤。
还……还打?!
南溪仙子举着剑指向牧逸,嗤笑道:“好一个天离门的牧仙师,世人都说天离门是个野鸡三流门派,没想到卧虎藏龙,藏了你这么个散仙,你们天离门是不是爱好就是抢人?一次两次都让你出手,真是下作!”
南溪仙子“啐”了一口。
牧逸不为所动,抱着婴儿转头就要走,南溪仙子突然凄厉大笑,剑横在脖子上,就要引颈自戕。
为首的那位长老骤然变色,“不好!!她要自杀!!快拦住!!”
牧逸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屈指一弹直接震碎了南溪仙子的本命灵宝,又是一口血,她软了骨头似的倒在了地上,嘴上痴痴的笑着,“你不让我死?哈哈……哈哈哈哈可笑,你听着,只要我南溪还活着,就与天离门不死不休!!”
“疯子”
“我是疯了,这都是你……你们逼的哈哈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南溪那股不太正常的疯狂还仍历历在目,牧逸看着冰棺里的叶晗,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一团解不开的谜题。
谢念拉了拉牧逸的衣袖,指着叶寒道:“有点不对劲。”
一旁的叶寒已经停止了她的行为,呆呆的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似乎很冷,嘴角不时的勾起一抹淡笑,在她满目苍凉的眼神中形成一股讽刺,一眼望去是融不掉的绝望与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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