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嗯了一声,“世间只此一棵,毁了就没有了。”
牧逸也没想到谢念拿出来的东西如此珍贵,错手砸碎也开始愧疚,毕竟这雪莲世间难寻,只此一棵,据说只能是一株雪莲老死之后孕育新种才可长出第二株,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有心人遇到了也难以取为己用,往往能顺利摘下一朵花瓣并保存下来就已经极为不易。
那一整株都被他毁了……牧逸抿了唇,本来就是个小孩子的模样,抬眼一脸认真的模样,谢念看着又想捏着玩了。
牧逸道:“抱歉,我会赔你的。”
谢念颇为大度,“嗐,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念这么一说,牧逸愈发的愧疚。
牧逸走了,小白何双手插进袖子里走了过来,低头看向枯萎的白莲:“兄长你这么做,这株白莲倒是可惜了。”
谢念一只手拍向小白何,“你不懂,毕竟我弄坏了人家的桃花,这时候只要的东西比他的还要珍贵,那时错就不在我,你看那个小豆丁的反应了吗?哈哈哈还好我聪明。”
“哦,”白何伸手指向谢念的身后,眼中写上自求多福几个大字。
从自己住处赶来的牧逸手中捧着一根碧绿的长约一指宽的东西,此刻面色有些不好,一声不吭的将东西放进了纳戒,目光一厉,召唤出本命宝剑朝他冲了过去。
龙案上的帝王听了跪在一旁汇报事宜的老侍者,手上一抖,在折子上画了一条长长的墨迹,眼角抽搐,这个月多少次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帝王手肘撑在桌案之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吧,这次是哪里被打塌了?”
老侍者似乎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家主子的心情,颇为欣慰道:“没有没有,这次老祖宗特意避开了屋宇,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前儿陛下不是说想要将御花园的那湖泊给填了吗?哎哟喂,可不用忙活了,已经平了。”
帝王:“……”
老侍者接着道:“要老奴说啊,陛下这安排的好,那位仙人来了之后,老祖宗都活泼了不少,有烟火气息了。”
被自家老奴插了一刀的帝王,“……”
谢念和牧逸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过的颇为滋润,牧虞国皇室也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大有只要他愿意住下来就供在皇宫的意思。
年节已过,冬雪已融。过了几月整个整个皇宫的桃花全都开了,谢念这些天因为牧逸的宝贝桃植和他打了不少架,现在被小白何拦了下来,也多少收敛了一下。
春风拂柳,桃花灼灼,谢念身上只着一层单衣,披头散发,鬓边白发上的蓝色晶石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动。
谢念走到了湖边坐了下来,怀中抱着的一个盆放在了一旁,想不远处的白何招了招手,“过来。”
小白何循声而来,坐在谢念身边,疑惑的看着盆中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何物?”
谢念将盆推给白何,“据说是染发的,帮哥哥试试。”
白何迟迟不见动静,谢念看向他,就看见这小家伙一脸嫌弃的用脚往旁边踢了踢,谢念迅速用脚勾过来,若不是如此,这一盆他要来的东西就要被他不着声色的踢到水中。
谢念道:“我试,又不是给你用的。”
白何这才罢休,慢吞吞的帮谢念的头发侵染,“白发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走在路上就你一个白头发的,你兄长这么如花似玉,平白被人喊成老爷爷就挺伤心的。”谢念又叹了一口气,“干什么坏事,赖都赖不掉。”
白何:“……”
“兄长为何不用术法遮掩,以你的修为,没人看得出来。”白何说着又顿了顿,一脸了然,“兄长一使出本源之力,发色会不受控制的变回原样。”
谢念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是啊,每次和人打架,搞得我像个作精似的,非要变个身,平白挨了骂。”
白何:“……”
谢念闲着无聊,从岸边拔了一棵草塞在嘴里,单腿屈起,含糊道:“你觉得那个小豆丁如何?”
他说的是牧逸,白何对牧逸并不感兴趣,没有说话。谢念道:“这小豆丁挺辣的一个,兄长把他掳过来给你作伴好不好?”
白何臭着脸,“你自己想和他玩别拿我做笺子。”
谢念吐了嘴中的草,低头看着它飘在湖中随风荡漾,忽地伸出手将小白何捞进自己的怀中,将手按在盆中拿出来在白何的头上死命的揉,银白的发丝瞬间黑白斑驳,“小兔崽子,敢拿你兄长开涮了。”
小白何气的脸色涨红,“你!你!你!你!!”
两兄弟旁若无人的嬉闹,路过的侍从三三两两,捂着嘴也笑,有些好奇的盯着他们的方向看,一人疑惑道:“天啊,我方才是不是看见老祖宗了?”
另一人环视一周,什么也没看见,“你眼花了吧,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许是哪个小皇子。”
又过了月余,谢念和白何告辞,离开了牧虞国。
老侍从迈着紧密的步伐走向牧逸的住处,擦了擦额角的汗,“老祖宗,那两位离开了,您……您不去……”
牧逸正在修剪树枝的手顿了顿,“他是牧虞皇室的恩人,我们理当感谢,恩人要离开,那便离开了,有什么好挽留的。”
“可……”老侍从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恭敬的退下。
不知为何,牧逸却没有心思修剪树枝了。他气闷的将剪刀扔在地上,回到自己的小舍。
本以为此去一别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牧虞国皇宫当中那个不许闲人进入的角落逐渐沉寂下来,没想到十年后的又一年除夕夜,牧逸鬼使神差的出了皇宫。
在人群当中又看见了那个白发的男子。
他走的有点焦急,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人,像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牧逸心中一紧,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刚到医馆门口,就听到老大夫洪亮的声音,“公子啊,这孩子五脏皆被震碎,身体底子也不好,不是老夫不救,是实在救不了啊。”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悦,但少了轻佻的笑意,多了份严肃,“你真的救不了?”
“救不了,我等这只是看一些小病小痛的小医馆,这是被修士重伤了吧,让那些世家大族或者是皇宫之中供奉的医正来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么……?”
接着就是良久的沉默,门外的牧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过去,但是就是下意识的,脚步轻轻往前一挪,身边就传来一个清冷之中带着稚嫩的声音,“你怎么也再这里?”
牧逸忡怔,他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接近,是十年前的那个白发的孩子,十年后一点没变,依旧是那个音容。
他知道谢念不简单,修为在他之上,但却没想到他身边的那个看似是个凡人的孩子也不是个善茬,这个修仙界能一声不吭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唯有这兄弟二人。
医馆传来谢念的声音,“白何?你去哪了?”
第122章 桃子甜不甜?
白何闻声只扫了牧逸一眼就走了进去。牧逸也跟了过去,这才发现医馆内躺着一个约为十岁的小儿,身上破破烂烂,裹着血迹,奄奄一息,胸口微微翕动。人没有昏死,眼睛执拗的盯着谢念,亮的逼人。
他手上死死的攥紧谢念的衣袍,无论如何也不愿松开,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是谢念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发色又恢复了银白的颜色,长至大腿的发丝上也沾染了刺眼的血。衣袖之上约莫也是那个小儿身上的脏污,白色的锦袍上有了一个个污迹。
谢念微微的弓了身,单手撑在简易的床沿,将简易搭建的床榻压弯了一个弧度,他道:“你想怎样?”
那小儿的唇被死死的咬着,瞬间出了血,谢念眉头一皱,但也没有理,一只手将自己的衣袍慢慢从小孩的手上抽离。
小孩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执拗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崩裂,最终化为崩溃的哭容,他手忙脚乱的、力竭的撑起了身子,一个不慎滚下了床,但两只手勾住谢念的袍角,又在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衣服。
“不要……”他的嗓音嘶哑,不如十岁小儿的清悦,像是历经干渴的沙漠,没有及时得到水的润泽,粗粝不堪。
“不要,不要丢下我,求求您……”
谢念叹了一口气,“我这里不是收容所。”
小孩哪里不知道,观谢念的态度他就已经了解到这个人不想插手他的事。
他低着头,身子颤抖,“我没地方可以去了,我是人魔之子,人族不留我。因为血脉不纯,魔族也容不得我,如果不是您偶然路过,我必死无疑,求您可怜可怜我,允许我跟在您身边。”
白何进来就看见自家兄长的衣袍上沾染大大小小的污迹,那双裹挟着鲜血与泥土的双手刺眼的紧,不悦的上前扯过谢念的袍角,一扯,没扯动。
白何眼中夹杂着厉色,“你想做什么?”,又是一扯,白何腾出手来,手中的灵力翻涌,化成了一柄尖锐的短刃,伸手就要往下砍。
“小祖宗,别割别割,我就这一件衣服了。”
谢念握住了白何的手,一阵安抚。
白何脸色仍是不悦,“见你危难我兄长动了恻隐之心,救你一条命。这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赖上我们了?在没遇见我们之前,也没见你活不下去,怎么,到我们这里你就不行了?”
那小孩低着头,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眸色不清。
白何不屑的哼了一声,“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
白何语音刚落,小孩猛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不忿,呼吸逐渐粗中,脏兮兮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泪痕,活像一只花了脸的猫。牙齿默默的磨着自己的唇,很快见了血。
白何的目光冷凉,仿若这个世上除了谢念就没有能够让他认真对待的人,薄凉之中带着残忍,一点一滴的撕扯着那个小孩脆弱的心防。“怎么?原先还装可怜,现在不装了?”
小孩像是个露出獠牙的小兽,发狠的推了白何,错身往医馆外跑去。
白何拉扯着谢念的衣袍不让他前去,“管他做什么?”
谢念揉了揉白何的脸,“嘴这么毒,人家还是个孩子,你……”
“我也是个孩子!”
看见谢念跟过去的背影,白何不悦的踢了踢身边那个简单的床铺,瞬间床铺不堪重负,宣布退休,散架式的轰然倒在地上。抬头就看见老医者满脸懵然的表情,两厢对视,老医者捏着自己的胡须,冷冷的哼了一声。
“把这孩子看好了,等他大人来接。”
等谢念将孩子追回来牧逸已经结完账带着白何等在医院门口,不知怎得稀里糊涂就和牧逸进了皇宫,一连几天,牧逸将那孩子带在身边时常进出太医院,才将那孩子身上的伤势堪堪止住。
老侍者似乎更老了,但牧逸还是一个小孩的模样,眼睛笑眯眯成了一道缝,“老祖宗,听人来报说,今日谢仙师带着那个孩子正在后花园嬉闹。老奴看这天气也不错,何不出去逛一逛?”
每日坐在桃林之中,牧逸也无所事事,自从谢念来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变化,牧逸抿了抿唇,张了张唇,颇为矜傲道,“他去哪你和我说做什么?”
老侍者这才知错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眼中夹杂着几丝狎促,“老奴知错,平白惹了老祖宗不快,不过今日的天气好极,老祖宗何不出去散散心?”
老侍者又再三规劝,牧逸这才颇为勉强的点了点头。
出了宫殿通过桃林,桃林出口不远处是御花园,御花园中有很多有了年头颇为珍贵的古树,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孩正坐在树枝上低着头摇晃着自己的脚。白色的眉毛微蹙,很是不耐烦,眼睛盯着一个方向,嘴巴鼓成一个包子,时不时的用手拔了树枝分出来的斜枝,“刺啦——”一声,撕出一大块树皮。
牧逸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古树的不远处是一个水池,用石头雕刻而成的护栏,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侧坐在护栏之上,一只脚斜搭在护栏上,也不怕就此掉进水中。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与他贴坐在一起,甚是亲密,两人面对面,谢念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知他鬓边的那颗幽蓝的宝石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在阳光之中甚是耀眼。
牧逸的唇抿成了一条线,老侍者顿觉不好,以手抵着唇,正欲发声,却被牧逸一个眼神止住,老侍者尴尬的将手背在身后。
石栏旁两人正在交谈,谢念将小孩圈在怀里,斜搭在石栏上的腿抵在一边,防止小孩掉下去,一只手搭在他的头上,微微的低头与他对视,“你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小孩的身上没有当初的脏污,露出一张苍白瘦弱的脸,应该是长期饮食不好,偏为瘦弱,乌黑的同仁时而清澈时而深邃,倒是叫人做摸不清。
他抬起头,一脸懵懂的看着谢念,眨了眨眼睛,与他的苍白脸色相配合,乖顺极了,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揉一揉他的发顶。
谢念眼中的笑意更甚,“别装了,你和别人来这套或许有效,和我是没用的。”
出现在魔族那个地方,残忍而血腥。虽然血统不纯被人厌弃,动辄打骂,厉害的甚至是杀身之祸,可是这个孩子却顽强的活了下来。谢念他们见到他的时候,这个叫姬琮钺的小子双手举着剑,一刀一刀的剜着欺凌他的人的血肉,一块一块的将人肉活活的剃了下来。
而那人还活着。
姬琮钺不顾那人凄厉的求饶声与惨叫,眼中夹杂着血腥的兴味,剑不顾一切的插入那人的骨肉,几乎要连着骨头一起削下来。
直到他发现谢念两人,他似乎如梦初醒,一脸惊恐的扔了手中的剑。
谢念抚在他头顶的那只手渐渐的下移到他的脖子之上,轻声道:“魔族慕强,你也不例外。你虽是一个孩子,但表现的远远与你的年纪所不符。你说你为了躲避那些轻视你不容你活在这个世间的人的追杀,也是为了报恩,所以在跟在我身后……小家伙,你可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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