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偃明在姜画面前蹲了下来。
姜画以为眼花,直到男人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触摸他的额角,“乖乖,别怕,我在。”
他来了,他就不信谁还敢给他的心肝宝贝脸色看?!
“司徒先生……”
姜画缩了缩后颈,不敢置信和难以面对的情绪在他的眼中交织,原来他的家长是司徒先生呀,他以为他用分尸线伤了先生后,先生就再也不是他的供奉者了。
他们之间,还能忘却仇恨,平和而愉快地继续相处吗?
他对司徒偃明的感觉很复杂,有仇恨,他为布娃娃复仇击伤了他,所以现在反倒不敢面对,但司徒先生并不生气,他总是那么宽宏大量,一次又一次。
姜画颤声道:“你不讨厌我吗?”
司徒偃明心疼道:“说什么傻话,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姜画闭了闭眼,权衡片刻,冰凉手指贴住男人滚烫的手心,流露出些许流浪小狗般的试探和依赖,“呜呜,先生,我不要被记过,我想回寝室了,我还想在学校念书呜呜……”
“好。”司徒偃明的拇指擦过他通红的眼角,水光蔓延到指尖,指尖连着心脏一起疼,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阿画一定哭得很伤心吧,所以才会这般向他求助。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只想把在场给他宝贝气受的蝼蚁们都宰了。
“我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司徒偃明冷若冰霜道。
阿橘爪子拍了拍男人的裤脚,“喵,我们学校一定会给司徒先生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严格意义上讲,姜画在斗殴事件中采取了不明智的攻击方式,的确有错,杀鸡用牛刀,自保放大招,防卫过当差点造成重大校园安全事故,记个大过处分不算冤枉,但怪就怪在林主任偏袒了自己本系面临毕业的学生,明明挑事先撩者贱,姜画才会闹腾起来不服处理结果,按阿橘的想法,双方应各打五十大板,全部记过,反省一星期,写检讨!追究这起斗殴背后主使汉慕生。
之后,林主任带着闹事者双方监护人进入了隔壁的一个办公室商谈。
也不知道司徒偃明是怎么以势压人的,总之再打开门后,赤毛狼妖族的首领不停赔笑道歉,林主任表情非常尴尬,司徒偃明不算满意但也无话可说地出来接姜画回家。
“阿画,我们可以回去了。”
姜画望向学校政教办的老师,那他的处理结果呢?
林主任向着狼妖族学生和姜画宣布处理方案道:“向日葵班预备生姜画防卫失当记警告一次,畜牧专业2045级(1)班郎氏一族主动挑事欺凌同学,鉴于已经受到现实的打击,记严重处分,双方回家反省一星期,周一回校开大会做检讨,为创建我们美丽的校园,帮助具有悔过之心的同学消除警告和处分,特许双方进行为期15天的劳动教育,帮助园艺坊栽花除草,勤工护学。这件事所有涉及到的责任人包括汉慕生我们都会严查!”
虽然还是背了警告,但至少不是只有他一人在受过,姜画心态终于平衡许多,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学校惹事,主动道歉道:“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伤到同学,是我不好。”
狼妖们只想给他哐哐哐磕头,“不不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错了!”
阿橘蹭蹭他的脚踝,“没事没事喵~好在没有铸成大错,你还是一个好孩子哦喵~等你回来喵!”
林主任同样笑容和缓地点点头,“以后做事要多思多虑,小心谨慎。”
姜画恢复起精神,抱了抱阿橘道:“乖猫猫,我会带点心回来看你!”
“喵~”阿橘打滚卖了个萌。
一旁的司徒偃明冷哼一声,抱起墙角的白瓷瓶,心想如果不是姜画铁了心还要回学校念书,他投鼠忌器,几只小妖杀了就杀了,背处分又怎样?郎氏犯贱敢找上他司徒家的门?老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姜画还是他的命,是他的心尖尖!要不是看在那头上古朏朏的面子上,他不可能轻易妥协放过那群挑事的狼崽子!
《山海经·中山经》中言“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谷。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解忧。”
拥有白色茸茸尾巴、花斑皮毛白围脖的胖阿橘打了个哈欠,特殊刑侦司的邵先生果然有先见之明,这只实力强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艳鬼如果不是由他们达沃斯监管,放在哪里都是隐患,道协的司徒家就更别提了,陷入恋爱中的男人毫无理智,社会的适当波折将指引一个人的成长,而溺爱和纵容不是保护最可取的方式!
“拜拜!”姜画抱着小兔子追上司徒偃明,小心翼翼问道:“先生,你要送我回寝室吗?我不可以上课,那么我能和你回家吗?”
司徒偃明脚步一顿,姜画一头撞上他坚硬宽厚的肩背,“哎哟!”
男人一动不动,不敢置信艳鬼愿意同他一起回家,他以为,姜画会一直痛恨他……
姜画有些局促地对了对手指尖,“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如果司徒先生诚心想要供奉他,那么他会郑重考虑,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无法剥离的因果。他为布娃娃将对方刺伤,他想,他可以把这段痛苦放下了,轮回对于身为厉鬼的娃娃不失为一条尚算光明的出路。
人世太苦,不得不寄人篱下,如果不是为了寻找丢失的宝宝,他也会向往那个华光满溢的地方,重新转世投胎吧。
姜画笑了笑,自由和独立可能于他而言太过模糊和遥远,真是美好的梦啊……他那么笨,光是寻找,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又有什么能力奢求快乐呢?
没有了宝宝,他就永远失去了快乐。
司徒偃明压抑着起伏的心绪,他感受到了艳鬼的试探和挣扎,声音嘶哑地应下了,他似乎想要承诺些什么,又最终无言。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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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愿果实一
露天停车位上, 树影摇曳,蹲在石阶上抽烟的李秘书见事情了结,赶忙推着轮椅前来接人。
司徒偃明的伤很重, 按理来说必须卧床修养才对, 到这个时候, 男人强撑的姿态总算彻底放松下, 晴日峰峦般的眉宇遇雪, 月食夜下,朦胧光影中,脸色惨白一片,他脚步虚浮, 一只手撑在轮椅上, 天色晚,没人注意他的后背早已经浸透冷汗, 身躯轻微打着颤,“阿画。”
李秘书疑惑抬头,“嗯?少爷您叫我?”
李秘书是司徒老总身边的人。
“不。”司徒偃明示意他去开车,普通人没有探索和认识精怪世界的必要。
等到人过去了, 姜画识时务地上前嘘寒问暖道:“司徒先生,你还好吗?”
男人虚弱地勾起唇角, “还好, 那你陪我在医院住几天,下周一我送你回来上学。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我也不放心。”
“嗯嗯!”终于可以吃到最甜的水云香啦!
姜画已经没有纠结,在他看来,司徒偃明相貌优雅俊美, 强大富有, 实力不可逾越, 且对他极为宽容照顾,接受这样人的供奉,他还有什么别的可选择呢?总不能回去帮助李老头吧。
披着星光,戴着晨间未至的露水,月影孤身淡去。黑色的卡宴混迹在霓虹闪烁的道路架桥上,与这个城市的生机彻底融为一体。
当天凌晨,司徒偃明因为伤口撕裂发起高烧,噩梦中不仅胡言乱语,还一直紧紧怀抱着姜画的瓷瓶——没有办法一直牵住他的手,就将他的整个灵魂都牵住吧……
“阿画,阿画……”男人吊着针管,在梦中痛苦,辗转反侧。
他梦见了他这几百年间的无依无靠,孤寂如雪,飘摇的身影没有一刻安宁,这使得他连呼吸都充斥着懊悔的刺痛。
“我在的。”姜画小声回应,愁道:“你这样抱着我的花瓶,我和小兔子怎么睡得着呀?”
那滚烫得仿佛能够将人灼伤的热度,一直从瓶身传递至姜画早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
病房中燃着的水云香稀疏缥缈,星灰延尽,最后一点浮沫落入香盘时,天都大亮了。
司徒偃明猝然惊醒,僵硬着脖颈费力抬头,脸色不比床单有多少血色,但是看到姜画坐在病房里的一瞬间,他的心终于回到平稳的陆地,血液正常流淌,一切都有了希望,就像窗帘外欲探入病白灰墙的太阳。
私立医院病房条件极好,面积宽敞,独立大床,正对面有宽屏电视,靠窗有陪护床,茶座。
姜画和兔子玩偶一人占一个小沙发,茶桌上放着几张废弃的医药单,他握着笔,神情焦灼又懊恼。
“阿画。”
听到司徒偃明醒来的动静,姜画走到床前,他穿着达沃斯学院的制式校服,一头黑发略有些凌乱,杏眼朦胧,眸色漆黑,显得唇红齿白,腰细腿长,更因为灵体吸足了营养,肌肤莹润得令人迷眩。
“先生,有什么吩咐?”
吃了人家的香,就应该自觉前来分忧。
司徒偃明望着他的目光深邃而着迷,“你在做什么?”
姜画刚才正别扭地拧着手腕,一笔一划在药单空白处创作,说到这个,他就郁闷得低眉耷眼,“我在写检讨……”
星期一要上交学校检查,还要在大会上当着全校同学念完,他苦思冥想,奈何肚子里没有墨水,一句都憋不出来,又不懂使用智能手机上网复制,这件事快把他愁白了头发。
司徒偃明微微一笑,拄着床沿费劲抬起身,“给我看看。”
他来看看他的小乖乖都写了什么。
姜画拿来了作品,两页薄薄的纸张,正面是点滴药水名单,随后,男人翻面,纵容溺爱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只见纸上歪歪扭扭不知道究竟写了什么鬼画符,字不成形,句不成文,一旁的艳鬼眨巴眼还迫切地期待着他的评价。
司徒偃明:“……”
他有一点点难以相信他的心肝几百年就退化成为了半邋文盲,不过先前那么艰难的重逢他都挺过来,这种问题完全OK。
他恢复平静道:“很棒,接下来该怎么写?”
姜画摇头老实道:“接下来我就不会了。”
“学校要求检讨最少两千字。”
姜画差点哭出来,“对、对呀,怎么办?”
“我教你。”司徒偃明笑着,蝶翅似的睫毛微阖,优雅地拿到笔,在纸上画了个简笔的笑脸,笑脸的嘴角上扬,无端有种老谋深算的狐狸气息。
大床上抬起病人吃饭用的桌板,姜画抱着小兔子坐在还在打点滴的男人身边。
男人左手挂着吊瓶,右手握住他的,以半搂的姿态,先在纸上试着写了“姜画”,又在旁边添上“司徒偃明”四个字。
姜画照着描了一遍,一笔一划,歪歪扭扭,丝毫没有男人手把手写得那样风骨奇秀。
“拿笔的姿势也要改一改,这样……”
“腰挺直。”
姜画学着慢慢写了一会儿,大概几十字的段落用了半炷香,接着就和啄米的小鸡似的,头一点一点,昨晚他刚打完架,灵体处于兴奋状态,司徒偃明的怀里又太热,他根本没睡着,这会儿写几个字就犯困,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脑袋枕在男人温暖的肩头,在司徒偃明小心翼翼偷亲他的睫毛下,“唔。”他只醒来一秒,就重新钻进白瓷花瓶里去了。
司徒偃明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艳鬼明不明白他的心意,想要真正一亲芳泽,或许得等到猴年马月,收好床上的小兔子,他已经认出这只灰色长耳玩偶是萧柳送的……那又如何,不成气候的犯罪者,凭什么和他争?姜画现在躺在他的地盘上!
他撑住疼痛的身躯叫来李秘书。
从今天起,李秘书不用再来探视了,护工改成小时班,为了留出和艳鬼相处的空间,余下的他自己可以解决,对了,他还要来一本方格纸和楷书字帖,而姜画先前废弃的几张草稿被他珍之重之地收进了带锁的抽屉。
与此同时,某区招待所门庭萧瑟,连大门口的水泥地都铺得不平整,翘起的砖头差点把萧柳绊了个踉跄。
他一连打好几个喷嚏,手上的淡蓝色新魂瓶差点拿捏不住,“谁骂我?”
回到京城某私立医院病房。
姜画被毫无预兆的女人唠叨声吵醒,揉揉眼睛探出瓷瓶,正好和床上一脸无奈的司徒偃明对上,“早。”
病房里来了客人,是一位雍容优雅的中年妇女,女人带来阿姨煲的老母鸡汤,不停叮嘱道:“要多注意饮食,清淡一点,我让阿姨每天给你炖个不重样的养身汤。”
这是今世司徒偃明这具躯壳的生身母亲。
“不必麻烦了,妈,我没事,您回去忙吧。”男人淡淡弯了唇,手里端着一碗澄澈金黄的鸡汤热气腾腾,碗沿似乎有些烫手,他就把汤放到床头柜白瓷瓶的旁边,姜画低头嗅了嗅,哎呀好香!要不要尝尝呢?
结果他刚要低头牛饮一口,只听中年女人气急道:“回什么回?你都伤成这样了,李秘书两次接到病危通知差点晕倒,我从上飞机就一路哭着来找你,还在医院门口跑掉了鞋,你可倒好,醒过来六亲不认要赶我走!”
“……”姜画顿时喝不下了,要不还是把补汤留给柔弱的病人吧。司徒先生受伤是他一手造成,但为了破布娃娃他不觉得后悔,这是他渴求的公平和因果报偿。
司徒偃明不动如山道:“那你再坐一会儿,削个苹果吃,龙虎山的人估计也快到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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