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我,回哪儿都一样。
烟快烧完了,烟屁股在宋尧指茧上烫了下,宋尧猛一下回过神。
操!我他妈又把自个儿自动代入男二位置了是吧,瞎几把矫情!
宋尧掐了烟,长舒了一口气,眼瞅着这雨越下越大,他心念一动,脑子里忽然跳出来一个问题:
小呆瓜早上晒的被单被雨淋着了吗?
宋科长这领导做的还挺有觉悟,工作时间以外尽量不找下属。下班时间了找人聊工作吧肯定招烦,不聊工作瞎扯淡吧,那白白占用了人休息时间,也挺过意不去。
但宋尧确实有点醉,鬼使神差地给翁施拨了个电话。
“宋老师?”呆子清清脆脆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宋尧说:“干嘛呢?”
“在看剧呢,”翁施格外兴奋,“男一号特别像你!”
宋尧一怔:“我还能当男一号呢?”
“当然啦!你就是男一号!”翁施毫不犹豫,接着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男一号的特征,“宋老师,你和男一号简直一模一样,高高的,还很英俊呢,做事情很认真,人缘好,大方,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里,翁施顿了一下。
小呆子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宋科长懒懒问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翁施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不自觉地揪着被单揉搓,耳根子红红的。
最关键的是,宋科长是我喜欢的人呀。
所以在我这里,我永远会选择宋科长,永远会把宋科长视作唯一的、最特别的、闪闪发光的男一号。
“最关键的是,”翁施紧张地抿了抿嘴唇,边咯咯笑边说,“宋老师,你要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人的男一号的,也许……”
声音到这里渐渐弱了下去,就和没什么底气似的:“也许那个人离你不远呢。”
那个人就是我啦。
翁施安静地听着那边传来噼啪的雨声,他蜷在被窝里,黑漆漆的,那雨声就好像是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雨滴接连不断的往下坠,打在水泥地上“啪”地炸开,溅起花瓣似的碎珠子。
桥底下,宋尧倚着车,忽然觉得今天这阵雨不同于二十岁的那场雨,并不让他心烦气躁、心神不宁。
宋尧一低头,地上有个小水坑,倒映出他此时的脸,他才发现他竟然是笑着的。
“呆子,”宋尧问,“你读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翁施如临大敌一般,立即翻身坐了起来。
宋老师问我这个做什么?他要探查我的过往情史吗?他是不是听懂了我的暗示?
我该怎么回答?我要把我初一暗恋学习委员的事情告诉他吗?大二对心理学的一位师兄有好感这事儿说不说?
“我我我……我有吧?”翁施决定坦白,说完了又抓抓脑袋,挺犯愁,赶紧表忠心,“不过宋老师你放心,我现在不喜欢任何人了!我为物证科鞠躬尽瘁,我、我死而后已!”
我只喜欢你一个。
宋尧笑出了声:“鞠躬尽瘁没让你绝育,死而后已没让你断后,想什么呢?”
“反正我现在不喜欢任何人,”翁施哼唧道,“你放心吧宋老师。”
“我放什么心,”宋尧一脚踹开一颗小石子,“你爱喜欢谁喜欢谁。”
翁施蔫儿了,原来宋科长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让宋科长做我的男一号之路怎么这么艰辛呢?
翁施瘪着嘴趴回床上,没精打采地问:“宋老师,那你读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啊?”
“我啊?”宋尧微眯着眼,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好像有一丁点儿,不过又好像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翁施没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呀。不然你说我听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操,”宋尧笑骂一声,“你他妈还给我分析,你挺能耐啊。”
“我上回还给你看手相呢,你忘了吗?”翁施顶嘴。
“没忘,罚了我两千块钱,忘不了。”宋尧哼了一声。
翁施:“……那你还是忘了吧。”
“对了,”宋尧问,“你被单收了没?”
“收啦!没淋雨!”翁施说起这个又开心了,“我现在就枕着晒好的被单呢,可暖和了。”
傻帽儿似的,晒条被单也瞎高兴。
宋尧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宋老师,你还没回家吗?我听见雨声了,外头多冷啊,赶紧回去吧。”
风吹起宋尧的风衣下摆,宋尧说:“不冷,挺暖和的。”
睡前能和宋科长打个电话,翁施美的托腮直乐。
乐了会儿他反应过来不对了,宋科长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又好像没喜欢,那到底是喜欢呢还是没喜欢呢?
他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头绪,王明哲晚上出去团建了,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翁施请教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明哲大手一挥,喝醉后东北口音彻底失控,边打嗝儿边说:“我一哥们儿——嗝,就是这情况,他是个炮——嗝——炮王,约的时候对谁都说喜欢,穿上裤子就不喜欢了。”
翁施猛摇头,表示绝无这种可能!
宋科长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才不会做那种玩弄别人身体和感情的事。
王明哲洗完澡,趴在床上忽然开始哭,追忆他那被好哥们撬了墙角的前男友。
怪不得王明哲的分析这么不靠谱。
思来想去,翁施想到了一个人——宁王殿下。
肖义宁在快抖上俨然成了个情感专家,成天录些情感语录,现在都有两百万粉了,被粉丝们称为“解忧小王子”。
翁施发消息问他:“义宁哥,你现在有空吗,我咨询你一个情感问题。”
等了十分钟,肖义宁给他回了个电话,和他叽里咕噜一通分析,结合了不少现实案例,最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翁施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仰面躺倒在床上。
噫嘘唏!宋科长这是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第34章 宋嫦娥和翁后羿
窗外的雨淅沥淅沥地打在阳台上,翁施侧身躺着,心中十分哀伤。
白月光,指因没有得到过而变得格外美好的人,俗称爱而不得。
要照这个解释,那宋科长也是他的白月光。
老天爷,操你妈。
“唉——”
翁施长叹一口气,翻了个面,继续睁着眼侧躺着。
宋科长也许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同时宋老师是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白月光下挂着个白月光,在这条白月光食物链上,他注定是最底层的那一个。
想着想着又有点儿困了,翁施不知不觉眯了过去,迷迷糊糊中还做了个小梦。他梦见宋科长站在窗边仰头望月,下颌微扬,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在月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好一个天上明月光,疑是白月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月光。
翁施心中大哀,小腿忽地抽抽一下,悲怆地从这个短暂的梦中惊醒,感受到了脸颊传来的一阵湿意。
竟然是我哭了吗?
Beta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翁施吸了吸鼻子,又摸了下眼角,干的。
再摸下嘴角,湿的。
……原来他没哭,只是刚才张嘴睡着,流出了点儿口水。
眼泪是假的,但心里有些憋闷是真的。
他在王明哲如雷的鼾声中打开手电筒,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写了好多字,都是“宋尧”两个字。
翁施早晨每吃一个玉兔包,晚上回来就写一遍宋科长的名字。
他有多喜欢宋科长呢,玉兔包知道、枕头知道、枕头底下的账本知道、一块钱一支的水笔知道,自己宋科长不知道。
——宋老师,那你读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啊?
——我啊?好像有一丁点儿,不过又好像没有。
宋科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好像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翁施心里酸酸的,趴在床上,用嘴咬开笔帽,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划掉了一个“宋尧”。
今天晚上他好像没那么喜欢宋科长了,所以要删掉一个宋科长。
把账本塞回枕头底下,翁施赌气似的钻进被窝,白天刚晒过的被单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科学解释这是因为日光加热和紫外线的共同作用使被单上的氧气化学键断裂,形成了臭氧,但翁施觉得这种味道是晴天的味道,他很喜欢。
初二住校后他经常晒被单。
Beta是常常被忽略的一群人,老师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Alpha身上,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们私下讨论最多的是英俊的Alpha和漂亮的Omega。但晴朗的天气就不一样了,太阳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光芒,会把阳光平均地、公正地分给每一个人,不论性别。
翁施喜欢在早晨上课前把被单晒到宿舍楼顶,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被子上就是满满的晴天味道。
他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暗示自己,我并不是灰扑扑的、不起眼的那个。
有时候也会遇到突然的坏天气,比如毫无预兆的阵雨,翁施抱着湿漉漉的被单,湿漉漉地回到寝室,舍友们都觉得他好奇怪,哪有人三天两头抱着被子上天台晒,这回好了,被雨淋了吧?
但宋科长却问他,被单被雨淋湿了吗?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一点点的好、一点点的关心,就能让翁施开心很久很久。
他在黑黢黢的被窝里眨了眨眼,和只毛毛虫似的,蠕动着从被子里伸出一个脑袋,打开手电筒,拿出账本,细细簌簌地翻到最后一页,用嘴咬开笔盖,一笔一划地写上了“宋尧”两个字。
他还是很喜欢宋科长,还是补上吧。
翁施想了想,觉得还不够,于是又写下一个“宋尧”。
因为他的被单也喜欢宋科长,所以再补一个吧。
翁施看着满页的宋尧,轻飘飘的一张纸他却觉得沉甸甸。写下的名字全都落在他心头,像一片片柔软的羽毛,时而挠得他酸涩难当,时而又让他甜蜜欣悦。
唉,这可恶的宋科长。
干物鉴的讲究去伪存真、谨慎求证,宋科长的白月光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呢!
再说了,就算有白月光又怎么了,白月光就是注定无法在一起的人。
——宋科长和心上人不能在一起,我不仅不该伤心,我还要开心啊!我还得开香槟放炮仗庆祝啊!
翁施咬着笔头,心想去你妈的爱而不得,我对宋科长那叫势在必得。
下定了决心,翁施把账本塞回枕头底下,眯着眼躺了会儿就犯困了,打了几个哈欠,脸颊忽然一阵湿润。
最近别是上火了吧,怎么总流口水?
翁施摸了摸嘴角,干的。
再摸下眼角,湿的。
Beta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犯困时。
翁施枕着账本,在心里说了句“晚安啦,宋尧”,沉沉睡了过去。
翁施做了个梦,梦见他成了后羿。
梦里,宋科长变身为嫦娥,催促他说你快去射日啊。
翁后羿倔强地昂起头,大声说:“不!我要去射月!”
宋嫦娥大骇:“月亮是我家,你竟然要把我的家射下来?”
翁后羿邪魅一笑:“我就是要让你无家可归,一辈子寄居在我的羽翼之下。”
宋嫦娥是个硬骨头:“你既要射月,我无法阻止,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Alpha,”翁后羿捏住宋嫦娥硬朗的下巴,“你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吗?”
宋嫦娥冷冷一笑:“周总结做了吗?930灭门案的复盘材料准备了吗?”
翁后羿猛地抽搐一下,吓醒了,再一看手机,六点五十了。
完了完了,要来不及给宋科长做午饭了,今天的菜谱有道烧排骨,可得耗费些时间呢!
他迅速骨碌下床,在射月之前,还是先把工作干好,再把局里那位宋嫦娥伺候好吧。
昨晚睡前有多么斗志昂扬,今儿起床就有多么惴惴不安。
一早上翁施都想着怎么从宋科长那里打听打听白月光的事儿,煎蛋的时候手还被油烫了。
到了局里就没功夫瞎想了,上午活儿多,翁施写了周总结报告,再把案件复盘文档整理完,递给宋科长检阅过后,宋科长表示很满意。
小呆瓜虽然平素里脑子简单了些,但干起活儿来没话说。
基本功扎实,勤勉肯学,专注耐心,是这个领域不可多得的好料子。
“上周来的那批指纹序列——”
“录好了,”翁施说,“全部登记在电子库里了,已经同步各区分局。”
宋尧面露赞赏,点点头说:“昨天东区送来的足弓鉴定——”
“做完了,”翁施说,“发你邮箱了。”
“行,我一会儿检查,”宋科长手里转着笔,“那你就把我的月报写了吧。”
月报这逼玩意儿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发明出来的,宋科长每回写月报都头疼得很。
月月月月报?
翁施抿了抿嘴唇,瞥一眼宋科长,莫名有些紧张:“宋老师,既然说到月报了,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首诗。”
宋尧觉得莫名其妙:“什么诗?”
“床……床前明月光。”翁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科长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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