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种日子能够一直维持——
没有将真实揭露而仅仅用友善的表面面对彼此的日子有一种让人沉浸在别样的气氛中的体验。
然而,这是不可能长久的, 说到底,两边实际上都在期待着这种平静被打破,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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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星教经济上的维持源于大笔来自信众和委托祓除咒灵的奉金。
受到咒灵纠缠而不自知的普通人在受教主‘诊治’后因灵验而自愿上供, 知道咒术界又因种种原因宁愿找上诅咒师而不是咒术协会的社长、高官则通常成为长期钱袋直到被榨干为止。
如夏油本人所说,有用于收集诅咒的猴子,也有用于筹款的猴子。
今日找上门的‘贵客’显然是后者。
连秃得油光发亮的头顶并整个露在外面的脑袋都淌着汗, 面目焦急的表情扭曲到五官有些错位。
以一种全然无礼的态度叫嚣着, 仿佛上吊绳一样的领带在涨得通红的粗肥的脖颈上发生了位移。
夏油用一种看不同生物的眼神看着对方。
“——赶紧把我身上的咒灵祓除掉!”有些失真的声音从面前的生物体内传出来。
堆积的肉。
脂肪和蛋白质。
外面套着的像模像样的布料随着肉.体的震动而起伏着,更多的由声带震动产生的声音变成无意义的噪音从夏油的双耳和大脑中间流过。
夏油维持着他的微笑转身看向一旁的菅田真奈美, 说出了残酷的问句:“多少了?”
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女性翻开手上的记录册, 用汇报‘猪一年长了多少膘’一样的语气回答了一串数据。
房间里的第三个发声源在听着这对话的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发出粗重的‘噗嗤噗嗤’的从呼吸系统里传来的声音。
“已经到极限了啊……”依旧带着佛陀般慈悲之像的教主大人遗憾地叹息着,回看眼前这坨已经无价值的肥肉。
那么——
轻轻地挥手,只用驱使相当低级的咒灵释放它们的天性。
房间里响起了更多的无意义的噪音,直到几分钟后才逐渐停止。
血液和别的什么液体从倒在地上的肉堆底下流出来,渗入木质地板的缝隙之间。
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两个诅咒师身上则连杀气也没有,仅仅是对地板被弄脏而生出的厌烦之情。
直到和室的障子从外面被突然拉开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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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色的手掌半空按在纸质的障子上,红发的女人维持着站在门口的姿势很久没有进来。
菅田真奈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来者的名字:“比提桑——”
随即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要发生这一幕的。
这样的想法在房间里的两个人心中闪过。于是一时间夏油也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比提的反应。
比提小姐做了一件他们两个都没有料到的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发绳把头发完全盘了起来。
接着,她弯腰蹲了下去。
丝毫没有停顿地,比提把倒在地上的人类尸体翻了个面,将死者那惊恐又充满痛苦的面孔扳到正上方。
她对着面目扭曲的尸体看了一会儿,没有站起来直接轻声问道:“你把世辉会社的社长御田诚治杀掉了吗,夏油君?”
女人的声线和平时说话没有半分区别。
“没错,我用咒灵杀掉了他。”不知为何,夏油将‘猴子’一词咽下了。
他接着看着比提面不改色地用手似乎是对御田诚治的尸体进行检查。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尚未结束。
杀掉那个男人时心中并没有起丝毫波澜的夏油在注视着比提的双手直接接触着丑陋的尸体时,开始久违地焦躁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最后,他还是问出口了。
比提小姐实际上是半跪在地板上,她的膝盖和深色的液体污渍相距不到10厘米。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问句,她直起身把视线转回到活人身上。
“我在对盘星教的本质进行重新理解。”回答的时候,比提小姐的双眼和夏油对视着。
那是丝毫没有被死亡震动的眼神。
就这样接受了吗?
在第一次见面时闪烁在她身上的‘非人感’又重新浮现出来。
夏油杰隐约觉得对此事更不能接受的人变成了自己。
随意地夺走了普通人的生命——
从遥远的过去传来难以分辨音色的声音在大脑的某个角落响起,又被他熟练地按下。
像是察觉到夏油身上缠绕着的异样,比提小姐开口说出带有解释意味的话语。
“我无法对死者产生共情。自那杀身体以后不能再做什么的*,差不多就是这样。”说着,她相当不在意地直接用触碰过尸体的手从口袋里取出那支纯铜的打火机,单手开盖,打上火。
轻轻地伸出手去——
如同之前每一次的实验一样,被点燃的东西迅速地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堆灰烬。
没有产生铺面而来的热气,房间里的其余一切东西都没有着火,那转瞬即逝的火焰就好像是假的一样。
“你的术式掌握得不错了。”有些恍惚地,夏油杰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好像是这些天比提第一次主动地使用她的术式。这样的事实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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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提小姐‘对盘星教的本质进行重新理解’后,盘星教的其他成员也对她进行了重新理解。
一个一直过着普通人生活的女子如此自然地一脚迈入了死亡和互相诅咒的世界本来是有些奇怪的,但本来咒术师(诅咒师)中间就没有什么正常人。
有这么一种说法是,咒力流经大脑的时候会影响咒术师的思维。那么学习着使用咒力的比提小姐会和以往有所不同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现实并非如此。
红发的女人生活中的一切态度都没有发生变化。
依旧是出门在外时总是要带着围巾或者口罩将脸颊遮住,依旧是无法拒绝菜菜子和美美子任何的要求。
连对菅田真奈美说出“我现在可以来帮忙了吧”的语气都和之前试图来‘帮忙’时没有半点区别。
依旧是会因为没有咒术界常识时而露出迷茫表情,或是在勉强着自己的时候露出窘迫的表情。
只有她在面对眼前发生的死亡时的面不改色才能证明那天带来的改变是真实存在的。
就好像比提是一个写好了回应程序的机器人,只是在面对突发新情况时打了个补丁,原先没出问题的部分就懒得修改一样。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领会其中的怪异之处。
菜菜子和美美子只是因为比提小姐终于决定‘跟随夏油大人’而感到高兴。
米格尔这样本来就是被夏油招揽的咒术师也对于新成员适应良好。
说到最后,其实是在过去坚持着正论多年,又在叛逃后几乎断绝了非咒术师相关的生活的夏油教主本人,暗中有些接受不良。
每当他回想起红发的女人将手中的打火机凑上尸体,瞬间爆起的火焰时,都有一种不安在胸口徘徊。
第52章
有一些表演会给演员本人带来成吨的压力。
‘比提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就现阶段的这张面具而言, 属于套娃又套娃的复合表演。
赤枝扮演的布雷德伯里扮演的比提,而且在夏油面前还得有所不同。
要仅仅针对某人展现出违和感是很困难的,所以‘比提小姐’在夏油面前的每一句话, 每一处停顿, 一颦一笑赤枝都精心设计过。
简而言之, 是夏油一个人特供的陷阱。
过去因为能看到咒灵而形单影只。可能曾经因此被普通人伤害过。
强力的术式。非人感。
不计回报式的付出。
这都是赤枝从夏油自身以及他重要的存在那扒下来的碎片。
不过这和赤枝本人实在是相差甚远, 所以每次‘比提’呆在盘星教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自己正在卧底的感觉。
其实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原作毕竟是从学生视角切入故事, 咒术界的内容不是作为常识不会大篇幅叙述,就是作为隐秘不会轻易揭露。
在时常为咒术界的情报感到迷茫这一点上, 赤枝倒是和‘比提’是一样的。
这些天他努力‘打入’盘星教的内部后, 也的确听到了一些比较细节的信息。
然后, 赤枝的迷茫加倍了。
如果说异能力侧的政府方属于能力不足(异能特务科)以及有时候手段有点过激(猎犬), 那咒术界这边——
真的存在对应意义上的政府方吗?
什么总监会、咒术协会之类的感觉好像都只是行业自建的来着?
回忆一下原作里动不动宣告死刑什么的,结果不是国家特殊部门习惯的那种‘违法操作’, 而是国中之国的类型吗?!
如果仅仅是分开的两个世界来作考量的话, 还能以就是不同的政府作风来解释,可现在这可是一个世界啊……
之前想吐槽夏油杰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的赤枝如今更想吐槽本国政府都在干什么。
接着又花了不少时间从盘星教成员那里谨慎地套话后, 赤枝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异能力者出现较晚但遍布全世界而且本国这方面实力较弱。
咒术师大概已经绵延了超过两千年而且由于结界的缘故只有本国比较多而且实力较强。
所以当年政府大概是出于迫切性的考虑才针对性的建立异能特务科,而对已经形成御三家—总监会这种结构不知道多久的咒术界暂时放于一边。
从来没遭受过现代式的‘教育’,在战争期间也只是缩在安全的本土, 整个咒术界就这么全须全尾地保留着垂暮之气延续到了如今。
这么看来,烂橘子还算是骂得轻的, 咒术界的高层结构完全就是早该入土却借着时宜苟延残喘至今,五条悟愿意在这个系统下慢慢搞变革实属被PUA狠了的结果, 赤枝很怀疑五条这个咒术界的第一战力其实一直都被高层拿来当虎皮和政府方对扯。
把横滨的情况和东京比较一下, 赤枝油然而生一种采访森鸥外对咒术界看法的冲动。
拥有先天得来的且具备可遗传特性的特殊能力, 结果几千年中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职业就是打打小怪兽或者靠诅咒别人做人命买卖吗?那个医生恐怕要笑死了。
甚至赤枝自己都能随随便便想出n个绝对通不过伦理委员会审查的计划案。
某些人身在其中不能勘破, 但各种意义上都属于外来者的赤枝不存在那种思想障碍,非常乐意处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如果不是他选择切入的时间点夏油杰还活着,他会直接用布雷德伯里的马甲把羂索这个死而复生的假油举报给菲兹杰拉德,反正在己方势力过于弱小的时候,水越混越好,然后自己就作为组合的返聘成员在旁边伺机窃取胜利果实。*
但既然现在夏油还好好活着,自然可以选择不那么粗暴的路线,只是大概会更迂回,更多自己亲身上阵的部分。
当然这个亲身上阵指的不是打架,而是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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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提燃烧的术式和夏油杰的咒灵操术相性不好,所以即使在比提介入更核心的部分后,她也没有参与过夏油时不时更新图鉴的‘宝可梦’捕捉事业。
只不过以夏油资深特级术师的实力,即使她去也就是蹭蹭经验,既然比提小姐更倾向于处理文书、财务类的事务,大家也就随她去了。
出门之前多一个人说“祝君武运昌隆”,回来的时候多一个人说“欢迎回来”而已。
比提第一次见到夏油其时正值6月,出于咒灵高发期,情况仅仅比最糟糕的每年五月稍好一点,但眼下转入8月,正所谓七月流火,咒灵相关的事件数量也随着气温逐渐回落。
深夜,夏油了结一桩来自高官的‘委托’,独自回到盘星教的建筑之内,虽然谈不上更深露重,多少身上带点寒气。
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时,他注意到某个房间里暖橘色的光透过障子投在走廊的地板上。
是比提小姐的房间。
虽然没有深夜拜访的意愿,但夏油的脚步大约还是在经过时有所减缓,于是在他走过之前,房间的障子就被推开了。
比提小姐穿戴整齐地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突然亮了一截的光把她的影子在走廊上拉得很长。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和回头看的夏油正好对上。
“……”
两人对视了片刻,不知怎么地互相传达了毫无睡意的信息,接着在比提小姐把障子拉得更开的动作下,夏油鬼使神差地一起进入了房间。
房间里自然是保持着和室原有的风格,只是添了一张跪坐高度正好适宜的小几,上面摆着一台放射出柔和光线的小灯。
“——还适应吗?”在障子拉上之后,不大的空间里两人对坐着,夏油突然有些尴尬起来,接受信众告解时的独处和此时的独处毕竟有很大区别,即使比提的年龄比他要大也一样。
红发的女人把手上拿的书放在小几之上,把桌上的小灯调了一下旋钮,将暖光改成冷光,然后才抬起头回答夏油的问题。
“大家都很友善。”她囫囵答道。
“那很好。”夏油生硬地接上。
比提小姐有一会儿没接着说话,只是相当无礼地用手指轻敲着几案的表面。
“真是抱歉。”她突然开口道,手指依旧像敲琴键一样在小几上跳着,“我可以问问夏油你是怎么成为盘星教教主的吗?”
不同了。
虽然依旧是对方习惯了的由道歉开句,但比提接着提问的语气透出一种‘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就是随便问问’的百无聊赖之感。夏油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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