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死与生的连接, 发生在厚雪覆盖的小镇岂不是相当合适?
短暂的休憩, 冰雪下的宁静。醒来后又焕然一新的永远年轻的土地。
“这里的主人并不准备等太久。”乙骨说道。
这是他的推测。
那么也就没什么可着急的。完全不准备伤人, 又只是暂时的地上的冥土。
或许更应该担心的是‘梦’结束之后来到这里的人会有的反应。
不过,整个领域内的咒力流向很奇怪——
并不是有一个明确的中枢,而是咒力在所有人之间彼此连接,流动着。
一张无中心的网。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乙骨想要找到目标咒灵的本体也只能慢慢找了。
这么想着,乙骨低头看了看对雪景露出笑容的里香,默默调整了事情的优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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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已经在这个小镇停留了超过七天。
在那天深夜拜访完茨维塔耶娃之后,他带着无处排解的暗火回到了他的暂时住址。
但在压下门把之前,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幽灵的命运由生者决定。
茨维塔耶娃的话语声在他的耳畔回响。
乍一听是在说那条‘离开后即使再回来也不能重复召唤幽灵’的规则,仔细一想却觉得是在说别的事。
是在说她把自身的命运交给别人,那个她在等待的人来决定吗?
中原的怒气消了下去。其实茨维塔耶娃对‘幽灵’们的确不必负任何责任,她本身只想等特定的人,而除了她以外的‘幽灵’都是有召唤者的。
召唤的人应当负那个责任。
而他自己不也早就做好一定会离开的准备吗?
这么想着的中原丧失了继续探查的冲动。
就这样吧。反正他本来也不擅长这方面事务,只要如实转告首领,到时候再配合一下太宰那混蛋应该就行了。
中原中也在小镇停留的第八天看到了在街上逛悠的太宰治。
在他想好要不要主动上前之前,太宰就朝他走了过来。
“真是显眼啊,中也,在人群中间凹下去了。”太宰带着一副欠揍的笑容说出了具有个人特色的招呼。
熟悉的怒意一下子窜上眉心,中原中也仅仅因为不想在街头揍人才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火气。
——其实身为一个成熟的黑手党,他基本上也很少怒显于形,太宰治算是特例。
“怎么回事?”他干脆直接问道,“首领说过你可能会来。”
被询问的一方一下子摆出严肃的表情来。
“在大街上问我机密事项吗,中也?”
中原根本懒得理会太宰那不走心的表演。
“你是和侦探社那些人一起来的。”他说道,“作为官方势力会直接被拦在叶拉布加外面。”
太宰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说话。
看着过去的搭档这副表情,中原差点开始磨牙。
算了。他非常勉强地接着开口:“首领说过如果你要我帮忙,我就帮忙。”
像是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复似的,太宰的表情恢复到中原所熟悉的那种工作模式。
“其实,我是因为一个委托来这里的。”太宰说道,“名为里尔克的男人来侦探社委托寻找他失去音讯的恋人。”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漏跳一拍。
“他的恋人住在这里?”他语气不变地问道。
“没错。名字叫茨维塔耶娃。”太宰回答道。
这回中原中也没能及时想出该说些什么。
不过,太宰治好像也不觉得奇怪,他只是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扫了中原一眼,然后开口。
“中也,不如你来讲讲你和茨维塔耶娃小姐的交集?找人需要线索哦。”
等等,找人?
中原猛地拽着太宰的领口把他拉进空巷。
“那个里尔克有没有见到茨维塔耶娃?”他的表情竟然透出一些焦急。
太宰保持着一种双手举起类似投降的姿势,说道:“很难说算有还是没有。他走到楼下,没进去,直接离开了。然后我们被邀请进了小楼。”
接着茨维塔耶娃就不见了。
中原在脑海内补全了之后的发展。
他松开了抓着太宰领子的手,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你们的委托人呢?”中原沉声问道。
“也不见了。”太宰摊了摊手。
中原愣住了。也不见了?难道说被给予了特权的一方不愿意做出决定,或者宁愿让茨维塔耶娃一直等下去吗?
他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所以中也果然是知道些什么吧。”太宰说道。
中原因为对方轻佻的声音回以瞪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开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来这里?那边不可能随便让你出国。”
一定是有异能特务科认为非太宰治不能处理的事务,太宰才会出现在这里。
再加上森首领话里话外的暗示……
“你真的想知道吗?”太宰的表情撤去了伪饰,流露出某种中原很熟悉的态度。
——在作为搭档合作时也是极其偶尔才会出现的太宰治的‘为难’。
这种态度总是出现在那家伙认为中原的选择不能确定的时候。
真是的。每一次露出那表情来结果不都还是确定的吗?
“说吧。”中原中也简洁地回答道。
闻言,太宰拾起了微笑。
“那就没办法了。中也,要告诉你的事就连森先生都不知道。他大概只是有所猜测吧。”
“一直收藏在横滨的‘书’被偷走了一页。”
啥?
中原中也瞠目结舌。
太宰的微笑不知何时透出几分不怀好意来。
“这个反应,看来中也对‘书’意味着什么很清楚嘛。很好,听到了至关重要的机密就必须全力配合我行动才行。”他说道,“反正森先生对你说的肯定是听从我的命令,而不是帮忙吧。”
中原中也才从刚才爆炸性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书’的消息他也只知道一点点,但对于其重要性却了解得足够多了。
之前侦探社的中岛敦因为传闻说是‘书’的坐标,直接被联合悬赏了70亿美金。
“写在书页上的事就会成真。”他脸色难看地说道,“你们怀疑这里的事是‘书’造成的。”
“一开始只是怀疑而已。毕竟魔人的目标是‘书’,而这里可是俄罗斯境内。但来到这里之后……”太宰的眼神是冰冷的,嘴角的弧度却增大了,“中也还是先详细描述一下你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怎么见到茨维塔耶娃的吧。”
第87章
窗户紧紧地闭着, 风和声音都被挡在外面。
一盏漂亮的台灯上半蒙着条纱巾,将光线挡得朦朦胧胧的,要不是旁边还有火炉, 房间里的亮度着实不够。
窗边上是摆满了书的书架和一张小写字台,里边一点儿还有沙发和小桌。
“这可真是地道啊……”倚在窗边的男人打量了一眼小桌, 说道。
切好了的白面包,一碟鱼子酱,切好的香肠以及别的下酒菜。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搁在一旁的冰好了的伏特加。
“要我给你倒杯酒吗?尼古莱。”坐在沙发上的红发女人说道。
“就在书房里吃喝吗?”果戈里问道。
“没错。”
在炉子生得极旺,室内暖和得可以只穿一两件的书房里, 配着俄式的下酒菜,喝伏特加。
“见到是我, 你一点也不奇怪。”果戈里看着独酌的布雷德伯里,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话。
他在一个小时前几乎是找乐子似的进入这间屋子,结果发现布雷德伯里真的在她说的地方。
“要是费奥多尔来这里, 我当然会觉得奇怪,但是是你,那就没什么可惊讶的。”浅啜了一口伏特加, 布雷德伯里的眉头轻轻蹙起——她毕竟不是俄罗斯人, 喝不惯这么烈的酒。
听到她的话, 果戈里竟然笑了起来。
“你写在这儿的故事, 我当然要去看看。费佳说不定生气了, 你让西格玛把书页拿走却抢先落笔。”他说道。
布雷德伯里懒得笑。她不过抬起眼皮瞥了来客一眼,又把目光投到膝上的书上。
“我没拿走书页。也没有在上面写字。”她平淡地说道, 一边翻了一页书。
要是问这个人为什么在书房里喝酒, 她说不定会说, 读俄罗斯文学就得要配伏特加, 这就是所谓的‘下酒菜’。
布雷德伯里说什么话都不像在说谎。
“那也不妨碍我观赏‘幽灵复活’。你要给他们两个什么结局呢?永不相见?一起死去?还是后面这个听起来更好。”
喝着酒在读书的人对他的话倒是依旧做出回应。
“结局我还没想好。”她难得地在脸上流露出游移,“里尔克当然得死。但情感和死不死是分开考量的。”
一边说着自己没有在书页上写字,布雷德伯里一边又直白地承认了自己是里尔克和茨维塔耶娃的故事背后的操纵者。
果戈里的笑容像是用尺恒定过一样,他终于还是坐了下来,但没有丝毫要碰酒精或是小菜的意思。
“还是一起死比较好。”他重复了一次他的观点,“那么多幽灵被困在一座小镇上可没有意思。”
要是这个时候仔细观察他的瞳孔,说不定能看到闪烁的碎光。
布雷德伯里忽然把膝上的书合拢,然后把头抬了起来。
“一座坟墓是一个鸟窠,灵魂从中腾飞而出。如何?”她说了句实在莫名其妙的话。
但听者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是你的灵感吗?”果戈里问道。
布雷德伯里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她朝着没拉窗帘的窗口看去。
漆黑的雪夜。飘下来的雪花也不怎么能看得见。
“自己选择停留——”她把头转了回来,“再停一会而也无妨。不过,你说的对,太多幽灵没有意思。生者会决定幽灵的命运。”
“这可真是……”
“毕竟,我不在意死者的感受。”布雷德伯里露出冰冷的微笑。
这是果戈里熟悉的态度。
事实上,从当年在东京都见到布雷德伯里,对方又火速和费奥多尔达成共识之后,果戈里和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少。
持有空间系异能力的他毕竟来去自如。
布雷德伯里一直是冰冷的火。她结晶了的理智包裹住的属于‘人’的部分是如此之少,以至于只剩下执念,偶尔会让果戈里对她抱有微妙的同情。
——一点也不自由。
但布雷德伯里的举措又是明确地朝着解放自己的方向去的。而且她还只在意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同为操纵者,布雷德伯里总会在故事结束后把丝线全部剪断,而费佳不会。
只不过这次她要剪断的,恐怕还有些别的东西。
“你不担心费佳做些什么吗?”果戈里问道。
他在心里整理了一下另一边的情报,同时注视着布雷德伯里的每一丝神态变化。
被注视者回以坦然的轻笑。
“尼古莱,我还没决定结局呢。”布雷德伯里说道,“就算费奥多尔给我增加几个演员,也不过多写几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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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的横滨。
凌晨两点对横滨来说不算晚。
或许还太早了,不足以让真正的夜猫子们都出来活动。
港口黑手党作为横滨的‘黑夜’,自然也习惯于在黑夜中工作。
但在本部的事务所大楼的地下隔离室里,理论上来说此时应当没什么要处理的‘夜间事务’。
本来应当是无比安静的——
考虑到里面的居住的人是谁。
真的会有傻子想在这里动手脚吗?
然而。
在这样一个宁静又平凡的夜晚,港口黑手党的某个警报突然响起了。
并不是那种会在整栋大楼里高声播放的警报,而是仅仅在某几个人的案头闪烁着,但其紧急程度却绝不亚于前者。
警报发出后大约五分钟,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森鸥外一脸凝重到达了大楼地下的隔离室。
看到里面的现状后,他一时间也只有沉默着。
在隔离室的一角,尚未氧化的猩红色混合物均匀地涂在一角连接的三面上,垂直的那两面正往下滴着混合液体。
“鸥外殿,这是您料到的事吗?”
同样赶来的尾崎红叶对这血淋淋的场景发出感叹。
“可选项并不多。”森露出了苦笑。
从监控中能看到,一个的确是按照规定可以接触魏尔伦的港口黑手党成员走进了隔离室,然后对魏尔伦说了什么,大概过了三分钟不到,他就被魏尔伦的异能力直接‘摊’在了墙上。
接着,魏尔伦直接离开了隔离室,而他的动作并不是监控能收录得到的。
没有声音。但眼下这个时间段,一个不知道是被策反,还是被异能力控制的家伙,能对魏尔伦说的话相当有限。
多半是叶拉布加的异变。
只是,能让魏尔伦这个反应,大概还说了些刺激人的话。
“中也和魏尔伦都不在本部的话,是否要暂时收缩呢,鸥外殿?”尾崎红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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