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证明,唐臻还真就一直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仿佛妖仙之间的千年恩怨,再也与他无关。
一个在千年之前因夺得斩妖首功而名留青史的仙门骄子,如今却对妖仙战事冷漠如斯,青睚实在想不通,他的心态变化为何会这般突兀。
但撇开此事不谈,回溯这一系列的事态发展,青睚突然意识到,谷千山很有可能早在多年之前,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了——世间之事,除了神魔天机不可窥视,恐怕没有他预料不到的事情了。
此时师承运从外头归来,见雪听白出现在此,不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青睚对他道:“你来得正好,我要出一趟远门,你随我一同去罢。”
师承运习惯了对他唯命是从,当下化出龙身,问道:“主子欲往何处去?”
青睚道:“姊由国。”
师承运怔了一下,不解地看向他。
青睚解释道:“我此番并非为了寻他,只是受人所托,有些事情……还需查探清楚。”
师承运觉得他这解释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但没有戳穿他,载着青睚便飞上了高空。
雪听白站在地面上,目送青睚远去的背影,而后深深一揖。
第199章 《南平》
师承运载着青睚飞出一段距离,才想起来道:“主子,如今要去姊由国,只怕不太好走了。”
青睚奇道:“为何?”
“自从妖仙开战之后,仙门西北防线失利,唯恐被我们包了饺子,便着南宫将军在东南一带筑起了万里防线,其中一个重要的关隘,便是南平关,如今我们要去姊由国,南平关是必经之地。”
说话间,师承运在云层间隐匿了身形,对青睚道:“主子您瞧,前方便是南平关的城墙了。”
青睚低头看去,只见一道巍峨城墙绵延千里一望无际,非但城墙之下守备严密,就连城墙上空也布满了阵法结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上空穿行而过,简直难如登天。
青睚此刻赶路心切,属实不想在半道上节外生枝,正思量着是否要去城门口与守城的将士虚与委蛇一下,转眼却瞥见远处有两名禅门弟子,正缓步往城门口行去。
青睚灵机一动,将师承运化为小蛇藏入袖间,而后掩去周身妖气,化身为一名寻常的仙门修士,佯装御剑而下,远远缀在了两名禅门弟子身后。
此刻他才得以仔细打量前方那两位禅修,发现这两人虽包裹在禅衣纱帽之下,遮掩住了大半张面容,却能从身形判断应是一男一女,男子手持禅杖,步履稳健,功法深不可测;女子跟在男子身后,态度谦逊却不谦卑,两人之间的关系令人捉摸不透。
青睚正想得入神,却见前方那名男性禅修略微顿了顿脚步,侧身朝自己遥遥望了一眼。
只是这一侧身的工夫,青睚看见了对方纱帽之下被风拂起的银白色发丝——这一瞬间他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这个念头去得太快,以至于他一时未能抓住。
回过神时,那两名禅修已经走到了城门之下,守城的将士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问道:“来者何人,可有通关文牒?”
白发禅师没有应答,倒是他身后的女禅师摘下了纱帽,仰头对那守将道:“我们应东方将军邀请而来,为人治病。”
跟在他们身后的青睚微微皱了皱眉,他记得之前师承运告诉他,此处城防乃是南宫军队所筑,怎的东方醒会出现在此处,难不成这东南联盟,已经联到不分你我了?
那守一听此言,顿时一改方才傲慢的态度,小跑着来到城门之下,亲自为两人打开了城门,笑脸相迎道:“原来是禅门来的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青睚见二人被热情地迎了进去,抬脚便要跟上,却被那守将拦了下来,问道:“你是何人,可有通关文牒?”
青睚自然是没有什么通关文牒的,他原本的计划是随便编个谎话将那守将诓下来,然后用勾魂之术令他为自己放行——但眼前的两名禅师莫名让他十分在意,故而未敢轻举妄动。
他正思量着要以何种名目蒙混过去,却见那两位禅师凑在一处交头接耳了片刻,便听女禅师道:“这位……仙长跟了我们一路,想必也是受邀而来的,不如随我们一同进去罢。”
第200章 《禅师》
这女禅师已然摘下了纱帽,露出了姣好的面容,在提到“仙长”二字时,莫名带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青睚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觉得这人看着好生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守将听她发了话,于是不再为难青睚,恭恭敬敬地将三人一同迎了进去,还十分热心地为他们指路。
拜别那名守将之后,青睚依然谨慎地跟在两人之后,心中思量着如何寻个由头摆脱这两人。一抬眸,却见那女禅师一直在频频回头打量自己。
青睚有些不悦,开口道:“禅师何故一直看着我?”
女禅师道:“仙长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就不记得我了?”
青睚吃了一惊,听这口吻,似是昔日故友。但他此刻化身为仙门修士,容貌也做了一些改变,照理说不应有人认得他才对。
想到此,他略一施礼,问道:“敢问这位女禅师,如何称呼?”
女禅师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是月摇光呀。”
青睚猛地顿了步子,将对方好生打量了一番,不可置信道:“你是摇光?”
“是啊。”
“你竟这般大了?”
月摇光皱了皱鼻子:“很奇怪么,好歹也过去那么多年了呀。”
青睚仔细想了想,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还真不能怪月摇光变化大。但这些年他一直躲在妖城内深居简出,对时间的流逝没有真切的感受,以至于在他的主观认知中,月摇光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娃。
随即,他想起雪听白曾经对他提起过,说唐臻在消失多年之后,突然皈依了禅门,又想起早在二十多年前,唐臻破境时一夜白发的传言……青睚缓缓将视线移到了月摇光身旁那名沉默的白发禅师身上,眯了眯眼,神色微微紧绷了起来:“这位……可是左祭司唐臻?”
白发禅师缓缓摘下了纱帽,果然露出了唐臻的面容,然而一头白发的他,看起来沧桑又陌生。
青睚见他没有露出敌意,也便渐渐放下了戒备,问道:“你们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唐臻笑了笑:“之前在云层背后明明还妖气弥漫,一出云层便将周身妖气遮掩得干干净净,这也只有当今妖皇才能办到了吧。”
青睚没想到自己竟在一开始便露了破绽,无奈一哂,道:“如今我孤身进入仙门地界,你们若想要揭发我,尽管去便是。”
月摇光奇道:“那是你与仙门的恩怨,与我这禅门弟子何干?”
青睚又看向唐臻:“那么你呢,与你相干么?”
唐臻垂眸道:“我已非仙门祭司,此番只是受邀而来,为南宫将军看诊。”
青睚狐疑道:“南宫将军?南宫岐?她生了什么病?”
月摇光道:“眼下还不清楚,要亲眼瞧见了才知道。”
青睚心中装着别的事,也无意多问,便道:“既如此,我也不妨碍你们办事,就此告别罢。”
唐臻却唤住了他:“你欲往何处?”
青睚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唐臻却似看穿了他的意图,道:“倘若你是想去姊由国,我劝你先别忙着去。”
青睚道:“为何?”
第201章 《高帽》
“南宫将军这病,便是从姊由国内带出来的。”唐臻道,“你若不想孤身赴死,便随我们先去看看南宫将军吧,知己知彼,才能想出破解之法,不是么?”
青睚眉心一凝:“你说什么?南宫岐去过姊由国了?”
“确切地说,南宫岐是唯一一个能从姊由国魔城中全身而退的人,”月摇光道,“但即便是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人却没了神智,一直昏迷不醒。为了不影响士气,此事被迅速压了下来,边关不可无将,东方醒秘密赶到此处主持大局——”
说到此处,月摇光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睚:“我将仙门的秘密和盘托出了,妖皇陛下行事磊落,想必不会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吧?”
青睚心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便先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这还能让我说什么。
一旁的唐臻却接了口:“妖皇能在此时撇下战事孤身前往姊由国,想必也是以大局为重的。”
青睚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无奈地摊手道:“此事既然事关魔城,我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南宫将军现在何处,我同你们一道去看看罢。”
一行人进入将军府,出来相迎的是南宫岐的弟弟南宫子钦。
三人之中他只认得琉璃禅师衣钵的继承人月摇光,理所当然地将随行之人当做了月摇光的副手,于是十分热忱地引着三人往后院走去。
青睚以前不曾见过南宫子钦,但对此人姓名却是早有耳闻。
二十多年前,师承运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妹承萤的下落,欲带承萤回归妖族,然而承萤被封印了妖族的记忆,又因与意中人定下了婚约,坚决不肯返回妖族。
不想成亲前夕,承萤体内的妖族血脉突然觉醒,众目睽睽之下化出原形,闹了好大一场风波,非但被师门除名,还被男方退了亲,走投无路之下才被师承运接回了万象妖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而这南宫子钦,便是承萤原本要嫁的那位未婚夫。师承运原本便对仙门之人无甚好感,自那之后更是对南宫家族恨之入骨。
青睚原本对此事有些淡忘了,如今见到了南宫子钦,才又想起来,心道难怪这一路上师承运都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也亏得他落地之前便先一步将师承运收入袖中还封了感知,否则冷不丁地让他俩碰了面,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三人先后踏入后院,正巧东方醒引着一位医者从房中出来,医者面有愧色,朝东方醒拱了拱手道:“老朽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抱歉。”
东方醒与他客套了几句,而后目送他离去。
南宫子钦待那医者走远,才对东方醒道:“东方兄,月禅师来了。”
东方醒循着南宫子钦所指的方向,望见了月摇光,当即眸光一亮,朝她恭敬一揖道:“月禅师,劳您走这一趟,实在感激不尽。”
月摇光回了一礼道:“南宫将军是为探查魔城而出事,我等尽一份心力也是应该的。”
第202章 《至秦》
东方醒闻言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一个戴着纱帽沉默寡言,另一个看起来像是仙门修士,却不知师出何门,于是道:“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唐臻与东方醒是见过面的,但此刻他还不打算过早暴露身份,于是轻咳了一声,低哑着声音道:“在下法名至秦。”
青睚一听就笑了,“至秦”二字凑在一起便是个“臻”字,唐臻这人连撒谎都撒得这般不走心。
东方醒却不疑有他,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原来是至秦禅师,久仰久仰。”一抬眸见青睚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于是问道:“不知这位……仙友,如何称呼?”
青睚此刻顶着一张假皮囊,正琢磨着给自己按个什么身份,便听月摇光在一旁插言道:“他是我们在此行途中结识的云游散仙,听闻姊由国祸事,自愿前来相助。”
仙门之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散仙在云游过程中,为避免结下各种因果从而影响渡劫,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世——月摇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顺利将青睚的真实身份遮掩了过去,果然东方醒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随后东方醒便将月摇光引至榻旁,为南宫岐看诊。
月摇光没有轻易触碰南宫岐的身体,而是凑近她的皮肤仔细观察了片刻,最后目光落在南宫岐的头顶,发现有一丝极薄的黑气从她发间袅袅散出,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此时青睚也留意到了南宫岐周身的异样,只觉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暂时放过这一点,问道:“我之前听你说,南宫岐……南宫将军是唯一一个能从姊由国魔城中全身而退的人,据我所知,姊由国距离此地尚远,她为何要去姊由国?”
他这话原本是问月摇光的,但未等月摇光接话,南宫子钦便答道:“最早是听闻有姊由国流民向四周逃亡,那时我们还未引起注意,只当时凡间战乱引发的难民迁徙,一般这种情况我们不会太过干涉,让凡间国家自行消化便是。
“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周边国家传来消息,说有鬼族游兵在姊由国附近出没,成群结队滋扰民宅,性质十分恶劣,我们怀疑是姊由国用了旁门左道的邪术,与鬼族签订了什么契约,才会招来这群鬼族游兵——既然事态已经超出了凡间国家战乱的层面,我们便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于是我姐姐……也就是南宫将军派了一拨将士前往查探,不料过去几个月竟音讯全无,她又派了些人前去寻找前一拨人的下落,结果两拨人都没了音讯。”
“所以,南宫将军亲自前往了?”青睚问道。
南宫子钦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姐姐还是轻敌了,若我们一开始便能查明是魔物在作祟,也不至于由着她如此轻率地将自己送入魔窟。”
青睚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南宫岐:“但她还是回来了,别人都没能回来不是么。”
第203章 《助力》
“此事说来蹊跷,”南宫子钦道,“当时我们在魔城外围找到姐姐时,她虽受了些伤,但都是皮外伤。而且初时她还留了几分理智,告诉我们并非是她自行脱困,但我们问起是何人相助,她却摇头不言了,再后来……便神志不清了。”
青睚听闻此言,心下一突——在魔城之内还能助南宫岐脱困的,必不可能是寻常百姓,那又会是何人?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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