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扬眉:“这可是你说的,日后忙到夜里回不了家,谢兄可莫腹诽我凭借职权欺压病人。”
谢愔微微扬唇,点头“嗯”了一声。
姜舒展露笑容,举起酒杯:“那正好,趁此机会,当为我们官府美好的未来,干上一杯。”
谢愔看了看自己的茶水,端起茶杯与他的酒杯清脆一碰。
茶、酒微溅,落入对方杯中。
二人于飘扬细雪中,昏黄灯火里,隔着朦胧白雾饮下一杯。
·
夜色深沉,营帐外寒风瑟瑟,冷如刀割。
大营空旷处燃着数个火堆,在熊熊烈火的包围圈中,两个勇士正在比斗武艺。
相比起匈奴勇士魁梧雄壮的身形,羯族青年显得清瘦又柔弱,然而就是这么个瘦弱的青年,却凭借其灵活敏捷的身手与拳拳到肉的狠厉招式,硬生生将体型两倍于自己的匈奴勇士撂倒在地,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好!不愧为我看中的勇士!”兰谷坚嗓门洪亮地叫好。
其他围观的匈奴士兵见到如此出乎预料的战局,惊讶过后亦是纷纷欢呼附和。
相比起神色爽朗的兰谷坚,呼延蛮蛮的脸色却没那么痛快。
这是自然的,自己护卫队中的猛士被对方随意派出的一个羯胡打败,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然而心中不快归不快,对方毕竟是深受大单于重视的第一大将兰谷坚,呼延蛮蛮只能挂起虚伪的笑容祝贺道:“大当户手下果然能人辈出,区区一个羯胡也能培养得如此凶悍。”
兰谷坚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邢桑并非我所培养,而是我在众多羯奴中发掘的奇才,是天生的战士。”
“那大当户可真是好眼光。”呼延蛮蛮似笑非笑地夸了一句,给了身边护卫一个眼神,让护卫快些将被揍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匈奴勇士带走。
丢脸丢一会儿也就够了,可不能一直丢下去。
旁侧服侍的尹云影看出呼延蛮蛮心情不顺,愈发温柔地喂给对方剥好的葡萄,目光则时不时地落到前方受赏的羯人青年身上,不着痕迹地动手截了张图。
“邢桑,这一场你打得极好,这样吧,我身后的这个婢女我还未用过,便赏给你享用一晚,你若喜欢,送给你也无妨。”
兰谷坚此话一出,其身后的汉人奴婢顿时颤抖起来,然而主人的话不敢不遵从,即便腿脚打着颤,她还是听从吩咐走到了邢桑身旁。
羯族青年状似很高兴,抱拳道了声谢后,便一把抓过汉人婢女的手臂拉去了士兵营帐。
众人见他如此迫不及待,皆放声大笑起来。
呼延蛮蛮也忍不住露出鄙夷笑容,嗤笑道:“果真是个羯奴,未见过世面。”
另一侧,邢桑将女子拉入自己的帐篷后,脸上的笑容便已尽失。
他沉默地点起烛火,旁若无人地脱起了衣物。
“主、主人,我来帮您。”婢女声音颤抖道。
邢桑看了她一眼,停住动作,展开了手臂。
婢女垂着眼,动作轻柔地帮他脱下衣物。
当解下里衣时,她无意间看到男子手臂上浅白疤痕组成的文字,不小心便脱口念了出来。
“姜殊……”
邢桑倏然转头看向她:“你识字?”
婢女顿时惶恐地低下头,轻声道:“年幼时学过一点。”
“你是士族女?”
女婢不应声,算是默认了这点。
邢桑坐到了床边,问:“家在北地,被匈奴掳来的吗?”
婢女听闻他这般用词,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随即约莫是觉得邢桑比较好说话,便跟着坐到床边,小声地开口:“他是你的心上人吗?”
邢桑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臂上,沉默片刻道:“他是我的……恩人。”
话落,轻轻扯了下嘴角,转身躺到了床上。
婢女见状,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始脱衣。
邢桑扫了她一眼,道:“就这么睡吧。”
“啊?”
“我对汉人无兴趣。”说罢,就转过身掐灭了火烛。
视野陡然陷入黑暗,婢女愣了愣,半晌才明白自己逃过一劫,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到地上,靠着床的沿边蜷起身体,丝毫不敢动弹。
第八十章
翌晨,雪后初晴,天地被雪光映照得纯洁而明亮。
靠近密阳官道驿站的某座茅草亭里,两个身穿黑袍头戴面具的玩家士兵正站在亭下聊天等待。
“怎么还不来,那两小子不会在骗我们吧?”蓝龙环抱着双臂靠在亭柱旁道。
宁成谶否定他的猜测:“不可能,龙特奥天天给他的匈奴仆人洗脑,现在那个NPC完全是把他当鬼一样供着,根本不敢骗人。”
“那倒是搞快点啊,我等着做完任务下线陪女朋友逛街啊。”
“你还有女朋友?”
“有啊,不过最近上游戏太多没时间陪她,已经在跟我闹分手了,要再这样下去,过几天我大概就没有女朋友了。”
“那你就少玩点游戏,等你女朋友睡了再玩。”
“不行啊,晚上不上游戏会错过很多任务的,诶,发愁啊……”
正嘀嘀咕咕抱怨着,道路前方忽然冒出两个头戴帽子蒙着脸的男人。
瞧见那两人头上显眼的红名,蓝龙顿时止住口站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朝宁成谶打了个手势。
宁成谶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个神秘男子走到他们面前,其中一人开口问:“大角峰怎么走?”
蓝龙按照从匈奴间谍口中问出的暗号回答:“往前十里路。”
“太远了,何处有马匹卖?”
“往前五里路。”
“还是太远,何处有休息的邸舍?”
蓝龙面具下的嘴角挑起:“去个屁邸舍,来我们军营坐坐吧!”
两个男子察觉不妙,立刻拔出腰间小刀朝他们攻击而来。
就这此刻,宁成谶抬起藏在斗篷下的连弩,对着他们的腿部便是几箭,待两个匈奴基本失去行动力,便立即用绳子将他们捆绑起来。
蓝龙往两个匈奴嘴里塞了块抹布,笑骂道:“你们这些小胡人,过年了还不消停,这下可落我手里了,送上门的仆人,不要白不要,嘿嘿。”
绑完绳子,蓝龙才想起来问:“附近会不会还有匈奴的同伙啊?”
宁成谶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说:“应该没有了,我们上回抓间谍抓得悄无声息,匈奴应该不会起疑,不过下回就不一定了,下次你还是按计划把暗号对完,把人带走再说,不然容易暴露。”
“知道知道,我急着下线嘛!”蓝龙拉着绳子将匈奴从地上拽起来道:“走吧,赶紧回去交任务。”
·
此时军营内,步惊云刚上线,便看到尹云影昨晚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尹云影:这是不是你们之前在论坛上说的那个叛逃的胡人NPC?[图片]】
步惊云微微蹙眉,连忙点开了图片查看,果不其然,截图中被火光映照着的赫然是邢桑的身影。
【步惊云:你在哪看到的他?】
尹云影暂时没有回复,约莫是还没上线,直到步惊云吃完早饭,对方才发来消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步惊云觉得这消息有必要和姜殊说一声,便立即起身,准备去趟官署。
走到军营门外时,恰好碰上蓝龙和宁成谶带着新抓的间谍回来。
蓝龙看到步惊云就扬了扬手里的绳子,高声道:“老大,圆满完成任务。”
步惊云扫了眼两个匈奴俘虏头顶的红名,说:“先将他们锁起来,等我回来审问。”
“没问题。”
·
“你确定他看到的是邢桑?”姜舒蹙起眉头问。
“嗯,”步惊云点头,“按照尹先生的说法,邢桑现在加入了匈奴军队,很受大当户兰谷坚的重视,但他头顶的字符是黄色的,说明不是真心归附。”
姜舒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帮我和尹云影说一声,请他帮忙多注意邢桑的行动,如果他觉得合适,或许他们二人还有机会合作。”
“好。”
步惊云走后,姜舒陷入沉思。
其实原小说也有类似的一段剧情,或说是几段剧情。
邢桑无背景也无人脉,想要拥有自己的军马,最快的方法便是展露自身才能,骗取某个尊贵人物的信任,待到时机成熟再反叛杀死给予过他帮助的人,占据对方的资本化为己用。
这是原文中邢桑惯用的手段,他的恩师、岳父都是这般被他所杀。
现在邢桑潜入了匈奴军队,姜舒很难不怀疑他是准备用此方法吞并匈奴军队。
不过,不得不承认,假如邢桑真能成功在匈奴内部引起动荡纷乱,对他们魏国而言是一件好事。
只是邢桑获得匈奴军队后会不会变成另一大危害,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主角那难以琢磨的行为方式,姜舒忍不住叹气,心道幸好现在还有个尹云影在匈奴阵营,可以偶尔帮忙传回些消息,让他能及时的对北地局势有个判断。
然而距离实在太远,即便有个尹云影在中间,他也没法和邢桑沟通什么,只希望事情不要往糟糕的局面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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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之事毕竟难以预测,想太多也无用,重要的还是将当下的日子过好。
近日因临近年底,官府忙着清点总结大小诸事,公务变得愈发繁多,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这天。
姜舒心想大家辛勤工作了这么久,也该趁着过年休息一阵,便准备给所有官员放个七天春节假。
除夕这天早晨,作为长官,他自己掏钱给每位官员送了份过年礼,礼品基本都是密阳本地特产,包括今年新收的粮米、纺织厂的绢布、农民商会出产的土豆粉、芝麻油和老坛酸菜,以及从炎黄商会统一批发的香皂、酱油、手巾等一些实用的生活物品。
送的东西虽没有特别大的价值,但大伙当官以来,还是第一次收到上司发的年礼,物品又都是些平常能够使用得到的东西,官员们无不心怀感激,一个个抱着礼盒笑得满面春风。
尤其是像刘汕这样才来官府没多久的官员,囊中空空,没什么资产,原本还以为要度过一个孤独简陋的春节,谁知突然收到这么份贴心礼物,心中顿时大为感动,连忙来到了正堂感谢姜舒赠礼。
而其他官员见到功曹亲自去向府君道谢了,他们自觉也不能落下。
于是这一天,姜舒坐在官署中,前来道谢的官员跟排队打卡景点似的一个接一个就没停过。
好不容易忙完了今年最后一天的工作,姜舒合上文书长长地出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起身回后院和谢愔一块用饭。
年夜饭本该和家人一起吃,但他们两个的家人都不在此处,就只能彼此安慰着一起吃一顿了。
吃饭的人虽少,晚餐的菜色却准备得十分丰盛,酒水亦是不缺,两人边吃边聊,吃得开心也就不觉得冷清。
原本姜舒还准备吃完晚饭带谢愔一块去街市转转,看看花灯,好好放松游玩一阵,听说玩家们准备今晚在西市摆个美食娱乐一条街,他还挺想去看个热闹的,只可惜在吃饭时不注意多喝了几杯酒,头脑昏昏沉沉的有些提不起劲来,这计划便只能作罢。
而按照此时的习俗,除夕夜应该是要喝酒守岁到天亮的,但他们二人,一个酒量一般,一个压根喝不了酒,今天忙活了一天,也不可能不睡觉,所以守岁这事也索性作罢。
最后这年过得相当潦草,只是由僮仆在庭院中烧了爆竹,驱赶了山臊恶鬼,就当做走过仪式了。
对于姜舒而言,今夜唯一的惊喜就是谢愔在放完爆竹后,送了他一个特别的平安符。
说是平安符其实看起来像个玉佩,配饰上方是两个条状玉柱,玉柱四面刻着辟邪文字,下方则吊着一个缝起来的牛皮小符与长长的红色丝蕤。
之所以觉得特别,是因为姜舒第一次见到还有在玉佩上挂牛皮的,便问对方是怎么回事。
“此乃我谢氏传统。”谢愔解释道,“南地江河流域有祭拜牛神祈求风调雨顺的风俗,牛皮在逐江一带向来有镇邪灭邪之寓意,许久以前,我族还未兴起时,家中便有长辈给小辈缝制牛皮作为护身符的习惯,之后也一直保留了下来,只是会在符上多添上一些玉石作为点缀。”
姜舒略有些诧异,本以为刻着字的玉石是保平安的关键,没想到它们只是点缀,下面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丑的牛皮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随即他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眨了眨眼道:“那这牛皮难道是谢兄你缝制的?”
谢愔垂眸看着他,点了下头。
“亲手缝制的?”
“不错。”
姜舒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愣了半晌才说出话道:“你送我如此珍贵之礼,我却未准备什么新年贺礼,实在是愧对谢兄。”
谢愔道:“今晨不是送过了吗?”
“那是每人都有的。”
“我那份不是与他人不同吗?”
的确,姜舒考虑到谢愔根本不缺什么柴米油盐,就送了一匹白雪红梅花纹的织锦与一把刺绣折扇给对方。
本来这礼物也算不错了,可听到对方还亲手参与制作了平安符,那就显得自己的新年礼物准备得有些敷衍了。
姜舒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口吻认真道:“多谢谢兄关爱,此护身符,我会记得常佩戴的。”
谢愔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
既然送完了礼,他也就不便在院中继续逗留,只互道了一声新年吉祥后,他便带着仆人离开了主院。
姜舒回到屋里时,之桃已经将案几上的碗盘酒水收拾干净。
虽说喝多酒有些头晕,但此刻他却一点也不想休息,于是就无所事事地坐到了案几旁,借着烛火光芒仔细查看新收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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