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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昭……是你来了吗……”燕斌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但是沉重的眼皮怎么都睁不开一样。
这副身子骨常年都在服药，燕斌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是这般情状，也不是他所愿意见到。本来还想要好好看看燕晗昭，如今看来，似乎是做不到了。
“是我。”燕晗昭没有用儿臣自称，而是用的我，在他的心里早就不承认这是自己的父亲。从母后死的那一刻开始，这些就已经注定了。
一声无声的叹息，不知是谁发出，带着哀伤与无奈。
大公公只是在外候着，并没有跟进来。他不担心燕晗昭会对皇上做什么，虽然燕晗昭恨皇上，但是心底还是善良的，大公公是看着燕晗昭长大的，心中最清楚不过。
即便是在燕晗昭最恨皇上的时候都没有动手，如今又怎么会呢，不过是一些心中的隔阂让他们二人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误会与背叛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两样，而燕晗昭全都尝过，又怎能不恨呢。
“朕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让朕抱着你玩……”
“物是人非，我也不是小时候的我了，您该知道是谁毁了这一切。”燕晗昭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燕斌民的回忆。关于往事，他不想听，那都是伤疤，就算是再美好的回忆，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将伤口再添一刀罢了。
燕斌民被燕晗昭打断了也没有生气，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只是淡然地接受了。
“昭儿……好好的。”如果真的不想再听往事，那便只有自己的一点点祝愿了。
希望昭儿福泽无尽，身体健康，往后能够无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今生圆满。
这些话燕斌民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想着，他知道燕晗昭不会愿意听自己讲这些。在燕晗昭的心里，自己就是一个罪人，是害死他母后的凶手之一，是一个不通人情的冷漠的人。
但这都没有关系，只要燕晗昭如今好好的，他便能够放心了。“昭儿，这扳指，你先收下……”
燕斌民摸索着拿出自己的玉扳指，这是自己最后能保护燕晗昭的底牌了，希望晗昭能够保护好自己。
燕晗昭犹豫着，最后还是把玉扳指收下了。他心里有自己的考量，而且，在记忆之中，这玉扳指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如今燕斌民身体已然不行，这个时候将玉扳指交给自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你好好保管。”燕斌民害怕燕晗昭将玉扳指摔了，特意加上这么一句，直到这时候燕斌民才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和燕晗昭睁开眼睛说话。
不愧是他最爱的儿子，意气风发，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一切要是能够定格在当年该多好啊……
知道这是母亲的遗物，燕晗昭只会更加好好珍惜这个玉扳指。“放心，这个我会好好保存。”
得到燕晗昭这句话，燕斌民放下心来，他就知道只要告诉燕晗昭这是他母后的遗物，他一定会好好保存的。这孩子很念旧，只是不说罢了。当初让燕晗昭去军营锻炼也是为了护他周全，如今到了抉择的时候，他还是私心的想要燕晗昭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咳咳……”燕斌民还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这个身体恐怕也快要到极限了。
燕晗昭本来不想动，但是摸着手里的玉扳指，他还是端了一杯茶给燕斌民送了过去。将燕斌民扶起来，再给燕斌民喝下茶。燕晗昭只对杨慕羽这么照顾过，本不该如此，可是有那么一瞬间燕晗昭还是心软了。
是啊，自己心软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燕斌民吧？明明自己知道应该怪那个女人以及燕若航，可是为什么还是要迁怒自己的父皇呢？可能只是因为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说自己有苦衷，自己还是不能接受吧……
罢了，只此一次。
燕斌民忽然拉着燕晗昭的手，没有让燕晗昭马上起身离开。“让我好好看看你……”
可能因为这一句话，燕晗昭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也许自己也应该好好回望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吧，太久太久，燕晗昭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如今猛然醒悟，似乎又有些悲伤。
为什么一切会是这样呢，为什么自己知道的东西总是那么晚。明明很早以前就有补救的机会，可是自己还是忽略了，自己只知道意气用事。说起来确实是聪明一世，可是也真真糊涂一时。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燕斌民听懂了。他用浑浊的双眼看着燕晗昭，眸中似乎有光，但是又好像很快就消失了。
拉着燕晗昭的手因此松开了些许，但是也没有完全松开。
“你的性子朕知道，朕不会拿你的安全做赌注。”燕斌民讲话很慢，但是对于这一点，他不想骗燕晗昭，之前的欺骗太多了，如今就坦诚相待吧。
希望燕晗昭能够走出阴霾，不会再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仇恨与怒火绊住脚步。
在燕斌民的心中，燕晗昭才是自己最好的继承人，从来没有变过……
燕晗昭的心已经冷了下来，是啊，自己这么冲动，这个父亲又怎么敢告诉自己呢？若不是他自己觉得时日无多，恐怕还会瞒一辈子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燕晗昭也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
选择……总是让人那么难办。
第157章 释然
人这一生最难的或许就是选择与放下，过往种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呢？
“朕已时日无多……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了。”燕斌民又咳嗽了两声，才继续道，“从很早以前，你便是见过慕羽那孩子的……”
燕晗昭本来以为是怀旧的话，却不曾想是这样的开头。提到有关杨慕羽的事，燕晗昭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曾见过？”
“那时你还小……你的母后与那孩子的母亲有过一面之缘，你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的。朕本以为你还记得，不曾想你忘了……”
燕斌民有些意外，他知道燕晗昭很在乎杨慕羽，却不曾想这种在乎并不是因为年幼之时的那一面之缘。
仔细回想，燕晗昭在小时候确实见过一个漂亮的孩子，当时只以为是其他妃子所出的公主，并未在意，不曾想那竟然是小时候的慕羽。现在知道虽然不算晚，但还是很可惜，若是当年自己没有那么调皮淘气，或许那时候他们便能够认识。
也就是说自从那次见面之后自己再未见过杨慕羽，可是那时候杨慕羽如何能够进宫呢？还是说这件事情和自己的母后有什么牵连吗？
“那后来……”
燕斌民知道燕晗昭想要问什么，这也是他要和燕晗昭讲的。“后来因为一件事，他们母子再也没有机会进宫，这件事也正是……咳咳……正是朕想要告诉你的。”
时隔多年，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事情，仍然是历历在目。燕斌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自己给自己买下这么大一个祸根。
当年南蛮进犯大燕，那些老将抵挡不住南蛮的攻势，还是当年的赵家誓死守住了大燕的江山。自那以后，赵家在大燕的地位便是一日千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燕斌民封赵家为江南兵马总督，这个封赏不仅仅是代表地位，更代表了赵家在京城之中的低位。
自那之后，无论是真的投靠还加假意接近赵家的官员不在少数，赵家也将嫡女送进了皇宫之中。可是当年的燕斌民根本不喜欢赵燕燕，他的心里只有许婉馨一人，也就是先皇后。
在后宫独得圣宠并不是一件好事，尽管许婉馨是皇后，也免不了被人妒忌。而这个妒忌的人自然也就是现皇后赵燕燕了，她自小娇生惯养，虽没有明面上对皇后不敬，但是当时还是嫔妃的时候就使了不少手段来争权夺利。
燕斌民本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打算理会，可是时间久了燕斌民才发觉到了不对劲。赵家在朝中的地位一步步稳固，甚至可以说是独霸一方，这样的局面是燕斌民并不想看到的，因为这样一来就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于是当年的燕斌民出了一条下策，害死了赵家唯一的独子。或许就是这样一步错就步步错吧，也是因为这一次的失算，导致了赵燕燕的逼宫，才有了他赐死许婉馨一事。
如果说燕晗昭是不是恨错了人，在种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因为燕斌民是间接害死先皇后的人，他身上的罪孽永远也洗不清了。
而在那之后，紧接着遇害的也就是杨慕羽的母亲，赵晚月的地位可不低，虽说只是嫁给了一个侍郎，但是她的本家是赵家，这就决定了她有骄傲的资本。
所以无论是燕晗昭的母后，还是杨慕羽的母亲，都与这件事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后悔过吗？”燕晗昭想不到其他的说辞，静静听完了一切的自己意外的平静。
也许是放下了，但是这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够放下呢？可是自己的心里确确实实好像是不恨燕斌民了。
这个男人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可是如今的他又在为之前的自己一步步挽回着一切。虽说已经没有用了，但是他现在就快要死了，不是吗？
“后悔也换不回过去的一切了……”燕斌民这样感慨道。
是的，后悔也挽回不了这些事情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果，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人生憾事？燕斌民只恨自己无能，若非如此，也不会让后辈背负如此多的责任。
燕晗昭低头，没有看燕斌民，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如果能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您还会这样做吗？”
这可能是燕晗昭想要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了，如今的自己只想知道这一个答案，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傻孩子……朕乏了，你回去吧……咳咳……”
不用再追问了，燕晗昭已经知道了答案。燕斌民将燕晗昭推向了对立面，既然已经成为了罪人，就不能够奢求原谅。
人这一辈子，一旦有了自己的选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燕斌民看出了燕晗昭内心之中的动摇，可是他不希望燕晗昭这样，就算是恨也好，起码燕晗昭能够在多年之后还记得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若是这个时候原谅自己，他的心中是否又会难受呢？
那么多年的坚持在一朝一夕之间土崩瓦解，这种事情换做谁都会接受不了。燕斌民已经做了伤害燕晗昭的事情，这一次就让自己再当一次坏人吧……
是非功过自己心中有数便好，燕斌民只希望燕晗昭能够好好的，知道事情的真相是燕晗昭的权利，但是燕晗昭并没有义务原谅自己。
听从了燕斌民的话，燕晗昭离开了。李姜看到了燕晗昭出来，本想过去问问，但是看见燕晗昭跟丢了魂一样的表情，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什么都不去问。或许让燕晗昭一个人静一静会更好。
燕晗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晋王府的，有些浑浑噩噩，可实现在这样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他早就巴不得这个仇人死去，怎么如今知道了真相之后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燕晗昭觉得自己不对劲，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和难受，去并没有办法纾解。
杨慕羽看见燕晗昭如此失落地回来，心里有些心疼。“晗昭……”
听见杨慕羽的声音燕晗昭才回过神来，做了一个并不太好看的笑脸：“我在。”
这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燕晗昭并没有觉得自己满满都是破绽，只不过他如今好像也只能依靠慕羽了。
或许这就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我知道了一切，可是我突然又不想知道这些，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燕晗昭抱着杨慕羽，将杨慕羽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杨慕羽回抱住燕晗昭，道：“不矛盾，我知道的。”
是的，他知道的，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包括燕晗昭所说的真相。当初的自己没有告诉燕晗昭是怕他不能接受，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第158章 谋划已久
燕晗昭的心里很难受，他想要和杨慕羽倾诉，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燕晗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知道自己很难受。
慕羽那么聪明，想必一早就知道了吧……
“陪我去一个地方。”杨慕羽说得很坚定，回来了这么久，也是该去一趟，把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才好。
燕晗昭不知道杨慕羽要带自己去哪里，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去哪儿？”
“带我去看看孙奶娘的墓吧。”
过往种种，或许真的该好好算算了。
没有想到杨慕羽会这么说，燕晗昭先是一愣，随后还是答应了。只要是杨慕羽想要的，其实燕晗昭都会答应。“好。”
应了杨慕羽的要求，带杨慕羽去了孙奶娘的墓地，那里是一处僻静的地方，没有人会来打扰。
燕晗昭出来的时候还是给杨慕羽带上了斗笠，这也是以防万一，若是有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从幽静的小路去到了孙奶娘的墓地，墓修得很气派，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才能修得起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回来之后一直都未曾告诉过我。”燕晗昭还是很在意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姜不愿意告诉他，他就亲自问杨慕羽，总会有答案的。
杨慕羽的手被燕晗昭拉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其实那个时候自己想了很多，直到自己觉得撑不下去了，意识混沌之时也没有想明白。可是回到晋王府之后杨慕羽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可是到底如何他还要问一问燕晗昭。
“孙奶娘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我？”
说到这个，燕晗昭想起了那封信。“倒是有一封信，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就将信烧了。”
燕晗昭将信的内容大致告诉了杨慕羽，但是也省略了一些，他还是害怕杨慕羽接受不了。
“缘是如此……”杨慕羽没有动作，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早该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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