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语闭上了眼。
他终于知道,两世的差别竟如此之大,这就是男儿身和女儿身的不同么。
可明明上一世的他,也只是个连令无情腰际都未到的孩童。跌倒了自己背着人偷偷抹眼泪,饿了也不敢麻烦师尊,只去偷一块糕点来吃,甚至被师尊夸奖都会跟同门的师兄弟炫耀半天。
他开始怀疑,难道自己上一世真的很糟糕吗?是骄傲自负还是常常偷懒,才让令无情对自己那么失望,到最后也不肯留自己一条姓名。
忽地,黑暗中的程语“嗤嗤”的笑了声。他知道自己有些病态和偏执,可就是如此想才能不自己感到太过痛苦。想他上一世,自己含着恨一步一步从深渊爬出来,爬到魔族顶峰,便只是想令无情见到他时的惊讶与后悔,想到令无情亲自来求他收手,甚至委曲求全来求他不要再残害百姓。
不知想了多久,程御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次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透着凄凉的枯草地,梦里令无情拿着无情剑指着他说:“程语程御!原来你就是那个天生魔骨,你为何又来拜我为师?为何两世都不肯放过我?”
他双目血红,恶狠狠反向喊道:“师尊!这都是你逼我的,你又为何亲手将我推下深渊,师尊,你知道有多痛么,我敬你尊你爱你一世,到头来因为魔骨便将我弃之如敝履!我的好师尊,你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回来么!”他越说越恨,“我好恨你啊师尊,你难道就未有一丝丝的悔意”可到头竟又难过起来,“你夜半三更,就没有一次……梦见过我么?”
梦里的程御头痛的受不了一般蹲在地上,梦里的令无情看不大清表情,只依稀是冲着他的方向。
第二十章 相濡以沫
次日,程御比往常晚了两个时辰才醒。头很疼,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明明昨天师尊对自己难得温柔,却做了噩梦。程御哭笑了一下,真是……满心酸涩。
程御很快洗漱完便去找师尊问安了。
他本以为起晚了会受师尊责备,未成想,师尊竟也未在。程御敲了敲师尊的房门,无人回应,他便推门的进了师尊的内室。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周旁和空气中。镂空的窗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光点,映在了床沿上。师尊还在睡梦中,身上着着一床锦被。
角落立着一书架,上面摆着许多竹筒书,唯一木制案桌上也就有几个铁的什么小物件,满屋子既空荡有清冷。
这场景勾起了程御上一世的回忆。
上一世他见过令无情的内屋后,觉得清冷,便托外门的一个师兄下山时给自己捎了个梨花白的花瓶回来。玄衍宗有大片大片的树林,林间常开着着不知名的野花,那大都是些朵儿小的,黄色的小花。程御总是会在清晨摘了花在师尊起床后插入那花瓶中,就放置在师尊屋里的春凳上,师尊看见他摆花也为阻止,甚至连掌门师叔看见了也夸奖说为这冰冷添了一丝生机。
那时程御年少,只觉得欣喜,现在想想,那花摆在这内室中也有些格格不入,师尊只是不在意罢了。
令无情在床上动了下身子,程御便打断了思绪。令无情似是要醒了,只不过他像是梦魇住了,尤自挣扎了一下,也彻底醒了过来。程御连忙蹲在了师尊面前。
“师尊?你……”
令无情在看到程语的脸是是怔愣了的,程御很少看到令无情这样的表情,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和不那么规整的衣衫,倒显得更通了些人情味。过了几秒令无情才反应过来,
“你……”
“我醒来请师尊用膳但是您没在,我敲门也无人回应,怕您又出什么事……我便擅自进来了。”小姑娘说话声音都小了些,“对不起,师尊,我不该擅自进来的……您也做噩梦了嘛?”
“算了,”令无情还有些头晕,没回答程御最后一句话,“你先出去吧”,起身准备下床。
程御连忙道“那我去热一下饭,您…快些来吃”,便跑了出去。
倒也不算是做噩梦。只是,天书又来了。这一次天书并没有把自己拉入幻境,也没有来消耗自己的精力和灵力,而是直接跑进了自己灵识中,一直在叨叨絮絮的……讲故事。
讲的仍然是他和那天生魔骨的故事。
不知为何,天书这一次讲的不是他怎么对天生魔骨的第子无情,天生魔骨怎样悲惨,他怎样令人伤心令人痛恨;而是在讲令无情第一次见到天书时,天书讲述的故事——“你和魔骨历经重重磨难,最后相爱……”。
相爱?两人相濡以沫,如漆似胶?这应是令无情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有经历过的,这样的故事让他觉得异常的异常和不可思议,以至于他一时都未反应过来让天书讲了很长时间。
第二十一章 冤魂
直到醒来,看到程语在自己床边,才感觉到了真实。
令无情吃完午饭后。便离开了无涯峰,去了典藏阁想找些可供程语修炼的参考的典藏。
如今程语根基恢复的很好了,能适应更高程度的修炼。
令无情在不知不觉中对程语越来越上心,恢复的程度、修炼的心法、穿衣的冷暖……
几日后,有一批外门弟子外出正巧遇上令无情回山,询问得知弟子们是去外出游炼。
原来是到了两年一次的下山时期。弟子们大都会自发组队结伴外出游炼。
游历时最有意思和最有难度的一事便是夜猎。简单说就是打怪。是去民间多大灵异灾难的地方除魔去邪。这样的实际的打斗并不同于在山上的修炼,这是考察弟子的真正实力。大都时长为半月有余,由一名修为较高的大弟子带领其他弟子,弟子们身上都有传送符和信号灯,对用来应急突发状况。
这给了令无情提醒,游历是提高修为尤为关键的一步,不论剑术还是心法,修炼总要实际打斗才能发挥到极致。
令无情即日便告知了程语要亲自带她出去夜猎。
两人次日早晨便出发了,午时便到达了目的地。令无情带他来了太乙阁的东边——玄衍宗结界外围的留峰林。
留峰林是陆地上较大的片区大森林,不少修者和正派弟子都把此地当作游炼地。师徒两人进了更深处的林区,寻到一石洞,停下稍作休息。
夜幕降临,程御呆不住,便从石洞中跑了出来,令无情跟在他身后。他一出来就被这片繁星吸引住了。明珠似的颗颗繁星分布在黑色幕布的各个角落,静谧又安宁。
“师尊,你抬头看呀”,程御回身叫令无情。令无情便顺势抬了头,同他一起看着这天空,“美不美啊,师尊”,小姑娘兴奋的望着他。
令无情低头那一瞬间,无情剑擦着程御耳边刺了过去,身后便传来一声嘶哑的低吼。程语惊慌的转身,只看见了什么东西化作一簇青烟样上升。
“师师尊,是鬼魂?”小姑娘好似仍有些害怕。
“冤魂,”令无情将她护在身前,“莫怕,你瞧,就是些会叫的游魂”。
令无情这形容有些简易了,其实就是一群又丑又吵伤害值又低的青火焰罢了,程御在心中吐槽。
不过他面上还是一副慌张又虚心请教的样子。
“为师来教你如何夜猎”,令无情轻指了下在远处,正像他们飘来的冤魂。一团一团毁容般丑陋的脸,到是有那么几分吓人的意味。
“好”。他便顺着令无情的指导,一步步的,念口诀,练手法,瞄方向,打冤魂,慢慢地从陌生到熟练。
就这样,令无情教,程语学,两人一直打了许久,程语也不在需要令无情的指导,自己解决掉一批一批的冤魂。
突然,程语冲着令无情道,“师尊,我们来比一比谁夜猎的数量多吧”,令无情显然有些错愕。
第二十二章 不寒而栗
“我知道师尊非常厉害,但是我也会尽自己全力和师尊比一场的。”程语又道,令无情垂眸像是带了笑意,应了他的此试。
两人便一人面南一人面北沉默着向冤魂打了起来,一剑一个,边杀边沉默着计数。程语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也比不过令无情。令无情一直向前杀着,未注意身后,程语已经不见了。
程语同样也一直向前杀着冤魂,前方小路尽头右侧有约十几只,程语想也没想便拿剑追了过去,未曾想一脚踩上了什么石块,咔嚓一声便被踩裂了,程御心中一惊,这是触及了什么阵法。
有几丝的魔气从脚下蔓延出来的时候,程御就反应过来这是个魔阵了,是个异常罕见的伤人阵法。
程御回头看了下令无情,他仍未注意到自己,便一脚踢了进去。
这阵法离玄衍宗很近,应该是什么人故意设在此处,来中伤玄衍宗的人。
阵法古老难解,阵内伤人暗器无数,甚至存在毒气和异区空间。可以说,就算是令无情困进去也保不准不会受伤,他要先师尊一步将这麻烦处理掉。
程御一进去就把自身所有知觉封锁住,将本体灵识放了出来。阵内有一条长廊,奇怪的是,程御摸黑向前走了数米,也未曾受到任何暗器攻击。
然而,在程御觉得这条长廊快要到尽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后有人。
程御猛然回头,一张熟悉的脸诈入眼眶。是磨盘。原来如此,是磨盘在此设了一阵,等令无情落网。
“你是何人”,磨盘浑厚的嗓音仿佛贯穿整个长廊,他不悦的看着这个“误入”此阵的小姑娘,像是不在意般准备杀掉。
程御微微仰着头,注视着自己曾经最得力的部下。不过按时间来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磨盘也并不认得自己。
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由于自己的重生和世界之书的更改,这个世界发生了很多改变,磨盘能将阵法布置到此,也是钻了令无情受伤的空子,没有发觉他罢了。
程语突然冷笑了起来,既然被自己撞见了,那磨盘必然没有可能再靠近玄衍宗一步。
他了解磨盘,看起来庄重严肃,实际就是个心胸狭窄、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呆子。除了打架最能让他提起兴趣,其他时间简直好吃懒做无恶不作。
而如今勤勤恳恳布阵,还是在离魔族如此之远的玄衍宗附近,必然是因为之前没能打败令无情,跑来寻仇来了。
“我问你话?”磨盘见他久久未动,又吼了一声。
程语烦躁地皱了皱眉:“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与我说话的时候小点声?”
“你说什么?”磨盘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有些疑惑,自己何时见过一个小丫头?还要小声说话。
笑话,他堂堂磨盘大将军会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我对你这种小丫头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你闯了我的阵法,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磨盘不再与他纠结何时见过面的事,直截了当地给程语下了死刑。
“你说得对,确实不该手下留情,虽然之前你帮了我,但你伤我师尊,便是罪不可赦。”程语往前迈出一步,朝磨盘笑了笑。
磨盘还欲再说什么,却愣了一瞬。他纵横魔界多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眼神。
面前的小姑娘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感受到一阵从心底扩散出来的寒意。
这怎么可能?!
他甩了甩头,忽地捕捉到了一个字眼。
“你师尊?”如果没有记错,他自己销声匿迹许久,自他重返大陆到如今,只和令无情动过手。也确实伤了他。
他听说修仙界有一位大能无人能敌,励志要当上魔族大长老的磨盘便想与他“友好”切磋一下。
当然,不能以修仙界来定论,魔族秉持的就是谁耍阴招赢过对方,便是胜利。
所以他联合了几位魔族设下圈套,那个叫令无情的果真上了当。不过很遗憾的就是最终让他逃走了。
磨盘不想承认是因为令无情着实有些能力,在他们以为能一举杀死他的时候还能以一敌百,打破重重陷阱,自己身上也被他戳了个窟窿。
“原来你是令无情的徒弟。你师尊之前伤了我,正好你今天就替他赎罪,不过杀了你,你那师尊还是得死。”磨盘磨了磨牙,利齿展露无遗,一步步逼近程语。
就在距离程语不足六尺的地方,程语周身忽地升起一阵黑色气流,一层一层逐渐将他包围。
磨盘却愣在了原地。
是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不,不对,似乎还要浓烈一点。
是他一直渴求的,汹涌的、纯正的魔气!
“你……”话还未说完,磨盘突然不受控制地在程语面前跪了下来。
他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背上千斤重。
身长八尺的磨盘就这么被程语放出来的魔气压制在地,身体被魔气挤压着,仿佛快要将他压扁。
磨盘被这股力量压制的动弹不得,汗流浃背地喘着粗气。
他想开口,却连张嘴的力气都被消耗殆尽,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程语冷冷地俯视着他:“如何?”
“我也没打算手下留情,所以,就好好感受一下真正的魔气吧,你会喜欢的。”
程语手上用力,阵法中魔气瞬间暴涨,几乎填满这个狭小的空间。
他自身的力量不足以打败磨盘,毕竟这副身躯实在是差的令人惋惜。
不过他身为天生魔骨,又继承着上一世的记忆,通过先前的修炼一惊能够完全控制体内的魔气。
他也知道磨盘布阵的技术很好,他将魔气放出来,阵法外的令无情不会察觉。
这正合他意。
如此他便能好好地跟磨盘算一算旧账了。
“我师尊有的时候虽然是有些让人想杀了他。”程语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中,“他偏心,又无情,有的时候真想就这么让他消失。”
程语摇了摇头:“可是,我下不去手。我舍不得。”
“他待我极好,会摸我的头,会夸我努力,会抱我去休息。”忽地他笑了起来:“所以,我小心护着的,你居然敢伤他?你怎么敢?”
磨盘紧咬着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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