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跟唐力没什么的,请你不要误会。”许昀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只是普通同事而已。”
看啊,他还在对我解释!
李尧远的心简直要被悔恨给淹没了,可是面上居然还纹丝不动,就因为那该死的自尊心。
“这跟我有什么相干。”他哼了声,感觉伤口好多了,“不过没有最好,我看他那个人心眼一大把,你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因为绝交时他也说过最后这句话,所以许昀听完恍了下神,随后小声说:“也只有你会这么想吧,其他人都觉得我没什么利用价值。”
“白痴。”
Alpha用沙哑的声音骂了一句。
“好了好了算我白痴。我真的该走了,你好好养病吧。”
“喂!”
心急火燎地把人叫住,李尧远却迟迟开不了口。
许昀停下来,疑惑地望着他:“还有事吗?”
他的脸涨成猪肝色,看起来的确是病得很严重,过好久才自暴自弃地低语了一句:“你能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什么?”
这样疑似示弱的提议,让许昀愣了半晌,痴呆地看着。
“如果睡着之前我有什么不舒服,起码你还会管我。睡着以后就无所谓了,是死是活都是命。”
李尧远把脸撇开。
他很少说这种丧气话,大概是生病加易感期的双重缘故吧。许昀慢吞吞地走过去,见他垂着头,颈间打过针的地方还都是乌青。
“你,你别这么说。生病了好好养就会没事的,我以前也生过病,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信心,保持一个积极乐观的心态。”
李尧远抬起头来,嘲讽兼自嘲地笑了笑:“说话还真是客套。”
“不是客套,是真的。”
以往每次头疼发作许昀都会生不如死,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死,尽管活着也并不十分快乐。
他替Alpha把杯子收拾掉,犹豫之后到底还是改变主意:“那我晚点再走吧,你安心地睡,不会有事的。”
李尧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深不见底。
刚才那句挽留已经打破了自己的底线,可许昀好像还是没听懂,或者依然在装傻。
这个人总是这样,用一种似懂非懂的迷惘眼神看着自己,海绵一样吸收所有的恶意、爱意,然后再原封不动地蒸发出去。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很让人崩溃吗,有时候真恨不得上去掐他的脖子!
“许昀。”
“嗯?”
关灯以后世界一片漆黑。
李尧远怨恨地闭上眼:“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蠢,这么无所谓,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像没听见。”
许昀坐在床边还是老样子。他会错了意,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
“别人要取笑就让他们笑好了,笑一笑又不会少块肉,况且……算了,总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
李尧远反问:“我也是别人?”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说的话我偶尔还是会往心里去的。”
“比如呢。”
他低下头:“比如你老是骂我笨啊,还老说我见到Alpha就扑上去……真是的,我哪有那么饥渴,这种话也太伤感情了。”
李尧远静了静,说“对不起”。
许昀说“没关系”。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改天我去找你。”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许昀却也不问找来做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答:“家具城西二里小区。”
“那是什么鬼地方。”
“不是鬼地方啦,就在家具城附近,菜市场对面。”
“也太远了吧。”Alpha立马吐槽,“你脑子怎么长的,为什么要住那种地方,上下班不方便来找我更不方便。”
“呃。”
也并不会来找你啊。
许昀心里默默地吐槽了这么一句,嘴上温和地反驳道:“可是房租很划算街坊邻里也很热情,另外周围买菜也很便宜方便,总之不比这里差太多,你不要太小看了。”
什么小看不小看,这是重点吗?
Alpha低声讽刺:“样样都便宜,就是今晚打车回去要花一百多而已。”
“唔,是。”
讲到这个也有点烦恼。
大晚上公交地铁早停了,骑自行车恐怕得骑到明天天亮,看样子只剩打车一条路了。
想到自己瘪瘪的钱包,许昀不由得阵阵肉疼。
“好啦不要聊天了,闭上眼休息吧,我守着你。”
“你很急?”
“……也没有。”
“那你催什么催。”
Alpha的语气很古怪,听上去不像是生气,更像是一种别扭的挽留。
“实在不行就留下来过夜,房间这么大有的是你睡的地方。”
“这怎么行?”
像许昀这种被动的性格,要他答应恐怕得等到下辈子。李尧远忍痛爬起来,三下五除二找出两床被子铺在自己床边,一床用来垫一床用来盖。
“今晚你就睡这里,明天一早我让司机送你总行了吧?”
“可是——”
“别再婆婆妈妈的了,你不是还说要还我钱?照顾我一晚我算你人工,用劳动换钱这总不算侮辱你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昀也没法再拒绝。
回到安静漆黑的卧室,李尧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喉咙里偶尔冒出一两句呓语。
作为一名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他的表现已经算是很顽强了,既没有乱发情也没有乱摔东西,只是情绪动不动就很亢奋或者很低落。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是个很有自制力的Alpha,否则早就随便抓来一个Omega完成标记了。
但这种自制力靠的是药物帮助,因此对他身体伤害很大,导致他总是神经紊乱加严重失眠,肝脏功能也出现问题。虽然现在手术已经做完了,可医生嘱咐过要好好调养,能不用药就尽量不要再用药。
然而对于一个没有Omega的Alpha来说,不靠药物还能靠什么呢?
弯腰给Alpha擦汗时听到他神志不清地喊疼,许昀双手紧张地停下来:“阿远,阿远?不然还是再吃一颗药吧,或者把兰姨叫过来。”
“许昀……”
李尧远眉头紧蹙,神情极度不安,口中喊的却是他的名字。
“我不要你,滚开……”
咫尺之外的人满脸错愕,茫然不解其意。
这是梦话吗?可是听上去又不是在说现在。
“许昀你、你滚吧……”
“滚吧……”
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听到他嗓音低哑,颤抖地重复:“滚吧,你不珍惜老子……老子现在不爱你了……老子不爱你了……”
这些狠话迟到六年,今天终于坦白地宣泄出来,Alpha在睡梦中出了口恶气。
而许昀错愕当场,久久无法回神。
是这样吗?
他还在恨我。
这才迟钝地明白,原来重逢后一切的恶意都是因为恨意,放不下过去的人还在恨着。
“真的是好糟糕的一个人。”
许昀喃喃自语了一句,是说自己。
六年前把一切都搞砸了,六年后依然没有修补的能力,害得两个人都不好过。
第32章 说反话真该死
天光大亮时床上的人幽幽转醒,意外发现自己两条腿麻了。抬头一看,原来是许昀隔着被子压在床尾,就这么趴着睡了一晚上。
“喂。”
虽然心疼不已,嘴上却强行把人叫醒:“你在搞什么,都给你把被子拿出来了怎么还趴着睡,成心让我过意不去是吧。”
许昀揉揉眼,迷迷糊糊地直起背。
“唔,脖子好酸啊……你好点了吗?”
“我是什么身体素质,当然好多了。”李尧远又恢复那副傲慢的神情,微微扬着下巴,可惜下一秒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一声。
“好了就行。”许昀如释重负,“我去楼下给你找点东西吃吧,都快中午了,我也觉得有点饿。”
“牙都不刷你乱跑什么?”
李尧远生怕他悄悄逃掉,赶紧一骨碌爬起来:“都说我没事了,你去刷牙,我自己下去吃。”
“喔,好吧,你急……急什么,慢点……”
“废话当然是因为饿啊!”
“再饿也要慢点啦,小心摔跤。”
看他又恢复中气十足的样子,终于可以放心了。
洗漱完下楼,转到花园想伸伸懒腰,没想到却意外撞见一位陌生的中年人。
许昀心口猛地一跳。
“是、是伯父吗?伯父早上好。”
还没正式问候过,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想到自己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的样子很不得体,只好羞愧地把头低下去。
“你是许昀吧?”
李父大概回来得很早,正在给花园里的月季浇水。他穿着那种中式的褂子,浑身打扮很有派头,不过皮肤上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年纪,整体算是……算是个有格调的帅老头吧。
“昨晚正好遇上阿远他不太舒服,所以就留下来帮帮忙。”
他笑眯眯地点头,神态倒是很慈祥。不过怎么看都跟想象中不太一样,比起长辈更像是那种上了年纪的花花公子。
虽然尴尬,但马上离开似乎不太礼貌,许昀只好在一旁默默观察花草。
“咦,这月季生黑斑了。”
“是吗?”
“嗯,您看。”他往叶子上小心地指了指,“这里还有这里,应该是空气太潮湿了。其实月季不需要浇太多水的,浇太多次反而容易生病。像这种黑斑是真菌感染,可以一天三次喷点三唑酮杀菌。”
李父颇为赞赏地看着他:“你还懂园艺知识?我以为你这种年纪的年轻人只对上网感兴趣。”
“哪里……”
“早听说你是个会生活的人,看来果然如此。”
“您真的过奖了……”
“喂!”
被一声怒吼吓得转过头,只见李尧远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唰一下将人扯开:“谁让你跟他讲话的。”
“我吗?”
许昀愣了一下。
“我没有打扰伯父,只是碰巧——”
“不是说你。”
敌意的目光瞪向亲爸,李尧远将要护的人拉到身后:“我是说他。”
李父无奈地皱起眉头苦笑:“聊天而已,再宝贝也不用看得这么紧吧。”
“走,别跟他废话。”
“阿远……”
对长辈这样没礼貌实在是超出许昀的接受范围,然而李父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先去厅里吃早饭吧,你兰姨可是难得下厨一回的,咱们爷俩今天沾小许的光。”
对方讲话虽然温和但莫名很有威严,以至于要回家的事转了好几圈,许昀还是没能讲出口。回餐厅的路上他小声谴责:“阿远你没有必要对你爸爸那么凶吧,搞得老人家好没面子,这也不是为人子女之道啊。”
“不准帮他说话。”李尧远瞪了他一眼,“他哪是什么老人家,哪个老人家会在外面搞出一大堆桃色绯闻,害我颜面扫地。”
“呃……”
看来别人的家事还是不要随便发表言论了。
吃过早饭后许昀顺理成章地告辞。李尧远要送他,他赶紧婉拒:“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劳神了吧,我自己去坐公交车就好,况且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
“你要去什么地方?”
“呃,只是书店而已。”
“跟谁,又是那个姓唐的?都跟你说了那个人没安好心,你还跟他来往,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Alpha在长辈面前口无遮拦,搞得许昀更加局促,连脸都微微发红:“我看我还是先走了,伯父你们慢用。”
“喂许昀——”
李父拦住立马就要追出去的儿子:“坐下。别逼得太紧,追人这事要讲究策略的。”
“不用你管我的事。”
李尧远头疼得要死,情绪也依旧暴躁,甩开他爸的手愤愤地坐下。
他爸挑起眉:“你要是有我一半本事也不至于连个Beta都搞不定。”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作为过来人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种事不要过于认真。你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喜欢你,况且花花世界选择多得是,未必要上赶着。”
“谁说我喜欢他,开什么玩笑。”
“不喜欢他还把人留在身边,莫非是因为易感期?”
无论是谁揭穿他苦苦压抑的情感都很可恨,尤其是他爸。李尧远一时说不出话,猛地站起来较劲:“是又怎么样!”
李父目光一转,没再开口。
许昀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表情还是一样的木讷和局促。他的手紧了紧:“不好意思,我把手机落在楼上了。”
匆匆上去取完又匆匆下楼,外面阳光通透而微寒,一路无言地低着头,同时刻意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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