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邻家。
如今这圈称得上格格不入的围栏、紧闭的铁门,反倒在暴风雨中给了杨奕钦一点难得的安全感。
他撑开伞,打开了门廊的灯,走下台阶往院子左侧走去。
——那里有一地摔死的鸟类。
一只鸟的血腥味不足以引起人的注意,但是几十只死亡的鸟类汇聚起来的铁锈味,混合种风中潮湿尘土的气息,着实有些难闻。
即便是胆大如杨奕钦,看恐怖片、血浆片的时候从来面不改色,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理工科毕业的打工人,迄今为止在现实中见过最血腥的画面,无非就是体检的时候抽血、打架的时候流血。
而打架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仔细回忆一下,小时候放寒暑假,在老家跟着姥爷给人看病的时候,似乎也没怎么见过血。姥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在他很小的时候,乡里的几个村子有人看病,都会来他们村找他姥爷看诊。
幸好尽管如此,他心底依旧四平八稳,此时的心情与其说是紧张惧怕,更多的则是担忧。
——担忧这突如其来的怪像,同样发生了封霖那边。
就算北城再大,终归是一个市。
至于杨父杨母,他们前年就回到了北河省的乡下老家,过上了退休后的养老生活,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今天天气巨变的波及。
想到这里,杨奕钦已经站在了鸟类的尸体旁。
因为情况不明,他没有妄自用手触碰鸟尸,只是蹲下了身,在稍近一点的位置观察。家里没有手电筒,此时,没有信号的手机的用处终于得以体现。
通过细致的观察,他发现这些鸟类的眼睛……似乎闪着异常的红光。
像得了病似的。
杨奕钦不是兽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知道这种情况肯定不正常。
刚刚飞鸟砸过来的轨迹统一,他顺着记忆中的方面,朝远处看去——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暴雨中看不清楚的、远方的高楼。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方向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是一个小型商业圈,有商场、写字楼和地铁,唯独没有适合鸟类生存的公园或者树林。
杨奕钦陷入短暂的深思。
他抬头看向乌云密布、雷光阵阵的天际……或许,不对劲是雨水和沙尘?
无论如何,好好撑伞十分必要。
就在这时,杨奕钦忽然感到一丝晕眩,眼前被白光所蒙蔽,整个人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他空着的那只手臂撑住墙壁,指尖在墙上磨出了血痕,呼吸略有些沉重。
他半蹲着身子缓了良久,从头皮到指尖都是难以对抗的无力感。
风声大作,雷雨不歇。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感知逐渐重组、回炉,有了点实感。
杨奕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即便是之前熬夜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全身脱离控制的感觉。
手机仍旧没有信号,还是赶快回屋比较好。
杨奕钦站起身,准备暂时放下鸟类尸体的事,先等头晕目眩的感觉完全消失再说。他撑着伞,步履匆匆朝正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天际再次降下一道壮阔闪电,几秒种后,轰鸣的雷声响彻四周,就像是在人脑海中回荡一样,震得人心脏震颤。
胸闷气短。
像是要和雷声相互回应一样,下一刻,附近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声。
“呀啊——”
尖叫声只有一瞬间,然后就像被闷声砍断一样,戛然而止。
这时,雷声也停了。
杨奕钦的心提了起来。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尖叫声是从右侧传来的,而养了两只大型犬的人家,就是右边的人家。似乎一只是阿拉斯加,一只是德牧。
杨奕钦还挺喜欢狗的。
小时候,他在乡下养过一只没人要的土狗,取名诚实。诚实只跟他和姥爷亲,见了杨父杨母都要叫唤,后来姥爷过世,没多久诚实的寿命也走到了终点。
之后杨奕钦再没有养过动物。
因为这段经历,他并不讨厌邻居家的狗。
狗主人是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和妻子两个人似乎从小区建成后就长期居住在这里,职业不明。北市的重点管理区内,禁止饲养烈性犬及成年体高超过三十五厘米的犬类,想必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会买了这套远郊的、靠近北河省的别墅。
刚才的叫声……是女声?
遇到这种未知的状况,首先应该报警才对,但现在手机没有信号,门卫距这边有点距离,能见度低、寸步难行的暴雨天里可能要花费点时间。况且这天气情况,不能保证门卫有多余的人手,隔壁的尖叫声那么凄惨,等来回一趟找到帮手再去探查情况,估计就太迟了。
别的不说,杨奕钦继承了他爸在运动等方面的天赋,从小就开始锻炼身体,对自己身手有信心,快速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家里能当武器的工具。
因为别墅内基本还维持着样板房的样子,而他也只在这里住过几次,所以并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东西。
幸好,手里的这把伞不是折叠式。
杨奕钦大致丈量了一下,伞柄到伞尖大约有八十多公分长,足够钳制住危险的范围。
“咔嚓——”
就像掐准了时间一样,小区忽然断了电。
作者有话要说:
是强强,会打打杀杀也会基建、种地,总之就是夫夫两人努力活着~
第003章 丧尸
时间是六月份的下午四点多。
暴雨中阴沉的天色,昏暗无光的房间,荒凉的庭院……
简直是将恐怖的氛围拉满了。
小区有备用电源,所以路边的灯还亮着,但是雨雾中昏暗的路灯随着暴风雨明明灭灭,反而让小区里诡异的气氛再度升级,令杨奕钦有种戴着VR玩恐怖游戏的感觉。
“得亏住的不是荒郊野岭,幽宅古堡……”
杨奕钦忍不住轻嘲一句,借助手机的灯光,走到了院子右边,观察隔壁的情况。
目前还是帮人要紧。
之前风雨声大、隔得又远,除了那声凄厉的尖叫,杨奕钦没有听到其他动静,现在站在栅栏边上,他似乎能隐隐听到几声动物恐吓般的低声吼叫。
这附近的动物,只有那两只大型犬了。
杨奕钦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扶着围栏,扬声喊了几句:“陈先生?陈夫人?你们在家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犬吠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就是女人颤抖、哭泣的求救声。
“救……救命!救命!”
下一刻,隔壁别墅的大门打开,一名中年妇女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后面还有一只黑色的犬类紧紧跟随——是只德牧。女人冲出屋门后,忘记了关门,德牧犬跟在她身后,边回头边朝屋里的方向嘶吼,像是警告又像是恐惧。
杨奕钦视力不错,一眼就认出那名中年妇女正是邻居中的女主人。
陈夫人也看到了杨奕钦,朝他伸手高声呼喊:“……救……救命,救救我老公!”
杨奕钦高喊:“发生什么事了?”
“他突、突然,突然就晕倒了……我刚把他扶到床上,没一会儿……没一会儿就被咬了……”
大概是因为惊讶的缘故,陈夫人说话颠三倒四。她身后的德牧犬叫声越来越大,身躯都弓了起来,似乎在忌惮戒备些什么。
杨奕钦皱眉,正要开口询问出个前因后果,忽然,一道黑影从开敞的门后冲了出来。
他下意识提醒:“快闪开!”
陈夫人腿软了一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最危急的时刻,德牧犬忽然后腿发力跳了起来,重重撞向了黑影。
与此同时,杨奕钦已经快步走到了自己门口,打开了院门,跑到陈夫人身边,撑着她的身子将她带到了自家院子里。
“德牧!过来!”
杨奕钦不知道德牧犬的名字,只能这么喊它,万幸狗狗很聪明,立刻明白了是在叫自己,飞也似的跑了进来。
“咔嚓——”
德牧进院门的瞬间,杨奕钦动作干脆地关门落锁。
这时,他才有功夫将陈夫人扶到檐下避雨,自己则撑着伞仔细观察邻居院子里的黑影。
杨奕钦开口:“陈……先生?”
黑影肢体僵硬、速度缓慢地转过身来。
杨奕钦凝滞了一瞬……刚刚,果然没有看错。
那东西——
是叫“丧尸”吧?
“哗啦啦——哗啦啦——”
雨还在下,站在隔壁庭院中的黑影迈着缓慢、僵硬的步伐,歪歪斜斜地朝杨奕钦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它”仿佛不会思考,不懂围栏和院门是什么,只知道循着气味前进,严谨遵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纵穿院子后被围栏和灌木丛拦在了隔壁。“它”原本穿的是浅色的居家服,现在混着血迹被雨淋湿,嘴角还挂着碎肉和灰黑色的毛发。
陈夫人和德牧的身上都没有伤痕,那这碎肉……
答案显而易见。
“吼……吼……”
丧尸陈先生嘶吼了起来。
近距离观察,杨奕钦发现“它”的眼睛和肤色也有点异常,完全不像正常活人应该有的样子。
其实直到现在,杨奕钦都没有什么实感,刚刚的一系列举动也是出于下意识的行为——无论是真是假,先救人、并将自己置于安全的位置再说。
他总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有人在恶作剧,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摄影师扛着摄影机跑出来,大声笑说:“整蛊观察实验到此结束!谢谢您的配合!”
然而等了半天,仍旧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反倒是一围栏之隔的对面,传来阵阵腐臭的气息,混杂着雨水、尘土、草木的味道,令人作呕。
要是没记错,每一个丧尸电影的设定似乎都差不多。
——只有爆头才能完全杀死对方。
除了毁坏脑子以外,无论怎么攻击丧尸,都只能做到暂时限制对方的动作。哪怕切去了四肢,哪怕从半中间腰斩,丧尸仍旧能循着血肉的味道,朝着人的方向蠕动。
如果真的是整蛊实验,先不说演员需要有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演戏的敬业精神,只说对方的安全就已经是个隐患。遇上那种喜欢刺激的极端人士,又或者遇上害怕到极点已经无所顾忌的人,说不定现在对方就已经被开瓢了。
杨奕钦将伞合好,仍由雨水将自己淋湿,然后握住伞柄,试探性地将伞尖朝丧尸的眉心刺去。
“不要!!”
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杨奕钦循声看去,陈夫人跪坐在台阶上,绝望地朝他哭叫摇头。
陈夫人大概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丧尸是什么东西。从她的角度来看,自己的老公不过是得了疯病或者癫痫,所以才人畜不分地追逐撕咬。
杨奕钦收回伞,检查好院门的坚固程度,回到屋里找出一根麻绳。他走到丧尸跟前,引诱对方紧紧贴上栏杆,染满血迹的手臂也伸了进来,然后将它绑在了坚实的铁栏杆上。
一时半会儿下不了死手,至少要限制对方活动,保证它没有机会撕咬他人。
随后,杨奕钦将失魂落魄的陈夫人请进家中,为她倒了一杯热水,说:“家里没电了,所以饮水机里的水也不太热。”
陈夫人接过热水:“……谢、谢谢。”
因为断电的缘故,屋里面昏暗一片,只能勉强看清屋里的情况。
德牧犬蹲在陈夫人身边,仍旧是一副警戒四周的样子。杨奕钦拿了条毛毯递给陈夫人,等他情绪稳定下来,这才问说:“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陈夫人捂着脸:“你这个年轻人啊,真冷静……”
杨奕钦摇了摇头:“我不冷静,只不过是慌也没用。”
他也担心封霖和父母的安全。
尤其是封霖,因为对方不仅也在北市,更在市中心;而父母在老家乡下,或许并没有发生这样的异变,即使发生了,北方农村的铁门和高墙也远比城市里的门窗坚固得多。
在思考和假设的过程中,杨奕钦下意识地排除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们会成为……丧尸。
只要没有见到真人,他愿意相信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而他会找到他们。
暴风雨没有停止的意思,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现在的情况弄清楚,这样才能去做其他打算。
陈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老公是忽然晕倒,然后又忽然醒来,接着就开始追着我们家的狗咬……我吓坏了,当时就想求助其他人,但是手机没有信号,最后只能跑出来。我老公那样……是得病了吗?”
“不能确定。”杨奕钦问,“您家里有收音机吗?”
陈夫人点头:“好像有……”
杨奕钦:“手机没有信号,但无线电应该没有问题。”
.
【北市气象局为您紧急播报,现在北市正遭遇罕见沙尘暴和强降雨天气,预计持续时间不明。请市民尽量居家,避免外出。请市民尽量居家,避免外出。】
【北市政府为您紧急播报,北市出现类狂犬病病人发病咬人案例,如您身边出现相同情况,请将病人控制住,避免被咬,通讯恢复后,我们会尽快为您提供救助。】
【北市气象局为您紧急播报,现在北市正遭遇罕见……】
收音机中,同样的两条通知正在反复播报。
杨奕钦边听边皱起了眉头。
邻家居住时间久,比杨奕钦和封霖居住的地方更像一个家,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陈夫人关心被限制在围栏上的陈先生,为杨奕钦泡了一杯茶过后,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个……很感谢你出手帮忙,但是政府也说是类狂犬病,我老公是生病了,这么把他绑在外面让雨淋湿,是不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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