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半天,虞正颜只顾应酬,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点,虞正卿烦躁了揉了下头发,把注意力转到了另一对身上。就见萧静和权千说了什么,两人便分开了,萧静拿着杯酒在暗处等了一会,像只伺机潜伏的野兽,不知谁是他下一个目标。
虞正卿正看得入神,肩上却忽然被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齐钰那张大脸,对方和他同样诧异:“正卿!你怎么也来了?”
虞正卿喝了口酒压惊:“...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呃....”齐钰搔了搔脸颊,“我是受邀来这的,原本想叫上你,后来看了下来宾名单,想想还是算了。”
虞正卿没说话,一口口喝着酒。齐钰瞧了会他脸色,悄声问道:“上次....你和林意那事怎样么了?他怎么那么生气,你们最后不会打起来了吧?”
一提到这事虞正卿就来气,恨不得呼齐钰的狗头,可是他又不能说林意做了什么,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他敷衍的应了齐钰两句,视线范围里的萧静忽然动了,他走向的是穆千云。这女人和虞正颜刚分开了一会,正自己一个人拿着杯饮料优雅的小口啜饮,萧静上前,微笑着说了什么,穆千云就跟着他走了。
虞正卿皱了皱眉,齐钰也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看到萧静,愤然道:“呸,三姓家奴。”
虞正卿:“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管他呢,就是这个意思。”齐钰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你说萧静是怎么回事,小时候多可爱啊,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哭,又安静又招人疼,怎么越大越往歪了长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还在那感慨着,虞正卿就推开他,绕过人群,悄悄跟了上去。齐钰困惑的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这又是怎么了?”
虞正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上这两个人,可能是怕萧静对穆千云不利,也可能是觉得有什么别的事要发生。他胸腔中的心脏不安的跳动着,等到接近了这两个人,才发现他们是要去阳台上。
难道有什么事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商量吗?
萧静绅士的替穆千云拉开窗帘,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穆千云报以微笑,提着裙子走了过去,可就在这时,两人的背影都僵住不动了。
虞正卿心里焦急,忙挤过去,赶在窗帘落下的前一秒瞥见了阳台里的情形。
只这一眼,他就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如遭雷击。
昏暗的阳台里,权千攀住虞正颜,两人嘴对着嘴,明显是亲吻的姿态。
虞正卿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忽然膨胀炸开了似的,他刷的拽开窗帘,一脚踹开了阳台的门,又刚好看到虞正颜推开权千,毫不留情的把人踹翻在地的情形。
虞正颜冷白色的侧脸在月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发青,虞正卿注意到他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这代表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穆千云脸色有些苍白,稍微后退了一步,萧静扶住了她。
权千倒在地上,慢慢支起身子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看着虞正颜。虞正卿看着他的眼神就是一阵膈应,他狠狠攥着拳头,气的全身都在抖:“...权千,你敢碰他!我杀了你!”
虞正颜在他冲过来的时候就一把推开了他,虞正卿的腰重重撞到栏杆上,看到他哥面无表情的抬起腿,一脚踩在了权千的胸膛上。
权千被他这一脚踩的刚起来的身子又重重拍了回去,他有些迷恋的看着那张居高临下的俊脸,虞正颜面色冷凝可怖,沉声道:“你找死!”
随着他这三个字出口,胸膛上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权千胸骨上传来碎裂般的痛意,他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咳嗽,却还是忍不住笑,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虞正颜,仿佛极为欢喜似的。
虞正卿都要以为他疯了,却见穆千云猛的推开了萧静,走上前来,狠狠甩了虞正颜一耳光。
她美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度憎恶的表情,两行泪水从她的眼里滑下,穆千云厉声道:“...虞正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是他?啊?”她双手揪住虞正颜的衣襟,拼命的摇晃着,尖声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虞正颜顿了顿,任由她捶打摇晃,他的沉默和穆千云的哭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配上旁边权千状若疯狂的笑声,让整个画面看起来诡异无比,令人毛骨悚然。
萧静早已把阳台的门关上,隔绝了一切人的目光,宴会的欢笑也和他们这里无关。
穆千云把头贴在虞正颜的胸膛上,抽泣了两声,忽然面色惨白的捂住了肚子。她的身体弯了下去,没力气似的往下一滑,虞正颜一把抱住她,面色也变了:“叫救护车!”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虞正卿还没反应过来,穆千云就被送上了救护车,和她一起的还有很可能被踩断了肋骨,爬都爬不起来的权千。这下子,他们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
这场宴会以一出闹剧收场,最后穆千云进了产房,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
虞正颜重重给了萧静一巴掌,声音沉冷得可怕:“要是这个孩子出了问题,我要你的命。”
萧静硬受了这一巴掌,面色沉沉,没有说话。
他想说他对此也毫不知情,他也被摆了一道——权千在和他分开前笑着对他说:“萧静哥,我要找虞正颜最后说几句话,你把穆千云支开去阳台,我只要一会时间,拜托啦。”可这时说出来,虞正颜是不会相信的。
萧静不明白,权千这个小疯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的手段是那么下作而令人不齿,又完全没有道理,意义不明,大有种拉所有人下水陪他一起毁灭的感觉。这一次过后,权父权母不可能再什么都不知道,权千面对的,绝对是更艰难的处境....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夜所有人过的都太惊险,虞正卿看久了手术室的红灯,心烦意乱,想要出去抽根烟,刚一走出门,就碰到了林意。
天气已经很凉,林意却只穿着一件衬衫,额上还有些细汗,可见出来的很急,看到他就站定了,眼里有隐隐的担忧和焦急。
两人对视了一会,虞正卿别过头去,却无法忽略心口的一丝热意。
林意低声问道:“情况还好吗?”
“还在里面。医生说会早产。”
林意陪他在吸烟处站了一会,他问事情经过,虞正卿也不瞒他,反正他们家那些破事林意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一个权千,就简略的说了说。
林意有些诧异:“穆小姐...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亲上去的是权千,又不是虞正颜的错,穆千云看着不像如此斤斤计较的人,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虞正卿沉默了一会:“你知道,虞正颜有很严重的洁癖吧。”
“有所耳闻。”林意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是说....”
“他平时和穆千云接个吻后都要擦嘴,权千亲了他之后,他虽然动手打了人,但....什么也没做。”
虞正卿说完这话,两人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意稍微消化了一下这几人间诡异又暧昧的关系,看了眼旁边的男人,见他垂着眼睛,盯着地上一点出神,连烟燃到指尖都没有发觉,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只怕虞正卿心里,会更加难以接受才对。
他把虞正卿手上的烟拿下来,按灭,低声道:“....在想什么?”
虞正卿抖了下,揉了揉头发:“没什么。”
林意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些移不开眼,目不转睛的定定看着他的脸。
虞正卿出了会神,忽然转过头,对上林意的视线,皱眉道:“...虞正颜不喜欢她。”
林意顿了顿:“也许吧。”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林意失笑:“你大哥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有人情的存在?”
虞正卿把头发揉的更乱了,咬牙道:“你不懂!要是他还是那副无情无欲的样子也就算了,谁都一样....可是如果有喜欢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林意没想到他经历过这一切后,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这个。这样的话几乎已经算是天真了,就算喜欢,就能毫不犹豫的在一起吗?这两个人的性别,身份,家庭背景,外界舆论,无一不是阻碍,如果真这么简单,权千怎么会这么痛苦?
他其实能理解虞正颜的决定,情感并不是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与其要面对那么多未知,不如快刀斩乱麻,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林意勾了勾嘴角,刚想要笑,却有什么忽然闪过他的脑海,灵光一现般,让他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心脏漏了一拍,又忽然开始失速的狂飙。
他感到喉咙干涩发紧,哑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委屈自己吗?”
“啊?”虞正卿刚侧过脸来,就见林意像是极为激动似的,忽然一把把他按在了墙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我说,你也不会委屈自己吗?”
虞正卿愣了愣,皱眉道:“...那当然!”
林意按在他肩上的手忽然失控般的加大了力道,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个问题还是这样不受控制的溜出了他的嘴巴:“...虞正卿,你喜欢我吗?”
他原以为会得到和上次一样断然拒绝的讽刺回答,可虞正卿却皱着眉看了他半晌,扭过头去,啧了声道:“你是猪脑子吗,现在才知道。”
Round 53
这一句的杀伤力太强了,林意当时就傻在了原地,世界仿佛变得不真实了起来,他怔怔的盯着虞正卿,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
“我什么我。”虞正卿不太自在的推开他,“我不是说过吗,瞧你那幅灵魂出窍的样儿。”
林意总算找回一点语言能力来:“你什么时候说过!”他想了一下,面色忽然怪异起来,“是那次的‘咱们俩的事没完’...还是‘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话到最后,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没错。”虞正卿大大方方的承认,随后挑眉道,“...这还不够?”
林意哑口无言,还有有些哭笑不得,一时竟不知作出什么表情来。他胸腔中的情感胡乱搅成一团,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还有无奈,愤怒,辛酸,不可置信....这种种纠结在一起,要找一个出口发泄,恨不得仰天长啸几声才好。那些过去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晃了一遭,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虞正卿怎么可能喜欢他?虞正卿怎么能喜欢他?
他放空了一会,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干涩无力:“....你这哪里是喜欢人的样子。”
虞正卿也看着他,似乎是感到他的复杂心情,嗤笑道:“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干过的那些事足够你死几百次了。”
林意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
虞正卿不耐烦似的:“喜欢喜欢喜欢的,烦死了,你是小姑娘吗!”
林意不说话了。他看到在月色下,虞正卿侧过去的耳根似乎有些发红。
虞正卿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忽然一把揪过林意,在那唇上用力亲了一口,低声道:“我不管,你不喜欢也得喜欢....你就死心吧!”
这大概是最糟糕的告白了。但林意被他温软的嘴唇印在唇上,忽然间心如擂鼓,他不禁抬起一只手按上胸口,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律不齐的毛病。他想讽刺虞正卿哪来的自信,又想说喜欢这种事怎么可能这么霸道的说什么是什么,可看着那男人一双桀骜不驯的琥珀色眸子,他张了张口,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正在两人对视之际,楼里忽然跑出一个小护士,慌里慌张的,在这种私人医院久了,也知道接待的人的身份,就定了定神道:“二位少爷,穆小姐生了!”
虞正卿和林意对视一眼,俱都朝楼里跑去,到了那,穆千云已经被推去休息了,孩子被护士抱着,也许是因为早产儿的关系,哭声有些细弱,并不似寻常婴儿的嘹亮。
虞正卿也有些新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皱起了脸:“好....”他瞄了下虞正颜的脸色,才没把那个“丑”字说出口。
林意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有些好笑道:“新生儿都是这样的。”
虞正卿问旁边仍旧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他叫什么?”
虞正颜垂着眼睛,眼底神色不明:“....让他妈妈起吧。”
林意在旁边看着,越发觉得虞家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虞正卿也就算了,虞正颜的一切都堪称完美,可正因为完美,就格外冷漠,简直像个机器人,不怪虞正卿那样想。直到现在,他面上也没有一点为人父的喜悦,谁能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萧静在旁边等了一会,上前道:“既然一切都好,我先走了。”
他转身走了,虞正颜也没拦他。萧静离开了这层楼,却没离开医院,反而去了另一栋楼。
他顺着医院寂静阴森的走廊,走到一间病房前,推开门,就见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权千孤伶伶一人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到是他,眼睛黯了一下,笑道:“是你啊。”
“不然呢?”萧静冷冷道,“你还期望是你亲爱的虞大哥?他现在可没空管你,穆千云刚生了个男孩,他都要乐疯了。”
权千咳嗽了两下:“胡说,他才不会笑。”
“他是没笑,可你怎么知道他不高兴呢?”
权千挑眉看着他:“阿静,你来这,不是故意来气一个伤患的吧?”
萧静顿了顿,随后阴森森的微笑道:“我是来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着些什么狗屎的。”
权千又咳嗽了两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胸腔中有个空洞在漏风似的,萧静却毫不心软:“我以为,虞正颜至少也要弄断你的几根肋骨...怎么现在你还坐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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