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这……”
霍尔炽热的目光和期待的神色,让缇萦一瞬间有兴许动摇。
为了霍英霍汐欺骗霍尔,他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可霍尔对他的喜欢,太过真诚,辜负这样没来由却十分浓烈的善意,多多少少,缇萦心里是有些愧疚的——霍尔并不曾对不起他,面对他的提防、责问、戒备以至砸场,都抱有极为温和的态度,就连让王勋把他关进蜂巢,配备的额度:食物和水,都是按最高标准,和蜂后一样。
霍尔是真心把他当蜂后看,由他授予的,全舰最优秀的omega的勋章。
“我说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很多事看起来残酷,背后却有它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而且,你也不是没付出代价。”
缇萦拧着眉状若迷惑地低喃:“当被人看成伟大的神圣的人物,世界该是什么面目?是仆从的,温驯的,遍布鲜花与掌声?是要唱着颂歌,充满尊严……对!尊严!你并未获得尊严,却先享受了高处不胜寒的误解和孤寂,你连爱的能力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代价么?”
“这……是代价,难为你看的这么透彻,我们才见面一天,我在你面前就全然透明了。”
霍尔哆着唇,脸上的笑意慢慢止住,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跟前展现脆弱,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很从容的。
他要以最精神的面貌告诉世人,告诉omega,他们的活法有多不同,为此,他必须聪慧、敏锐、富有谋略、人格魅力爆表,只有这样才能使看客信服。美貌、自由、胸怀,一切灵闪皆与罪恶相对,没有苦难,他将暗淡的如一个普通人。
“所幸这种误解终归是要结束了,等归洋计划成功,我就是群众眼中唯一的神,到时,你会陪我一起吗?缇萦,只要你答应,我就可以不孤单。”
第110章 一厢情愿
“别那么快答应,太快答应反倒显得异常,他在试探你呢,霍尔,疑心病很重的。”戚茗说。
“那怎么办?霍汐感受的霍英的信息素很微弱,再不救出他,我担心他会被霍尔折磨死。”
“先别怕吧,我猜想霍尔不会那么早动手。”戚茗撩撩头发,摆弄着一抽匣的滴管,“你也不想想,他既然要引霍汐出洞,霍英不就是他的饵吗?鱼没上钩,好的钓手不会轻易杀饵的。”
“可是他受折磨我也不愿,他身体弱,他是残疾!和平常人不一样!我怕他捱不过去,他会被藏在哪呢?”
缇萦闷闷地支着头,蜂巢外面海是漆黑的,因为军舰行驶到偏南的纬度,他已经很长时间不曾感受四季的变化了。
“下一个汛期快到了,深海兽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缇萦望着海面,“我能在下个汛期前逃走么?我的日子还剩下多少呢……”
“别说傻话,舰上还是有兵力的。”
戚茗翻出解催热针的滴管,走向缇萦,拍他的肩头劝:“你和我呆在蜂巢不会有事,等汛期过了,我们一起逃走。”
缇萦:“逃到哪算完?霍尔说人类并没有对策深海兽的办法,肖恩也曾告诉过我,每个岛都有占领其海域的深海兽,我们即使逃过瑞普斯,也会碰到别的斯,结局仍是个死。戚茗,你说我们这么累干什么,人类真的没有希望了,大家就该躺平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不是穷折腾!霍尔就是爱折腾,他怎么不明白,即使我们变成鱼,逃到海底也躲不开杀戮!这个世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哪都是鱼吃鱼,人吃人的!”
“你看的透彻,你不想救霍英了?”
“想啊,可救出他,我还能和他相处多久?为什么我要生长在这个时代,要是omega?还是不满足的那种?当初,若我肯乖乖地留在二层,当霍英霍汐的宠物,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啦,好了缇萦,别惆怅了,你该振作起来,明天还有一场大戏呢。”戚茗把滴管揣进缇萦的口袋,轻俏地眨了眨眼。
“明天是蜂鸣酒会,这是上层的传统节目,我把催热针的解药交给你,你找个机会偷溜下去给你弟,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缇萦接过滴管,有些讶异,“我也能下去?”
他的自由是受到绝对监控的,缇萦从不认为一次争吵几句好话就能诱得霍尔放他到大区,可戚茗却饱有深意地觑着他,“这是个机会,讨好霍尔,你是漂亮的omega,漂亮又聪明,漂亮的omega平常是怎么勾引人?不妨试试!”
试试?
戚茗笑的促狭,缇萦却感觉听不懂,漂亮的omega勾引人,勾引的都是alpha,可霍尔是omega呀!
他苦笑着,不知要怎样应对,戚茗已经吹灭了鲸油灯,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来。他睡的真快,虽然对着霍尔是满腔的仇恨,到了自己的时间,还是一分都不想为外界浪费,这一点缇萦就学不来。
他的心完全被霍家三兄弟占据了。
既忧心霍英的安危,又思念霍汐,怕他一时冲动去闯了龙潭虎穴。
最后,还要反复思量如何才能使霍尔开心,戚茗说的讨好他该怎么做?
霍尔对他的试探,是在看他何时能放下对霍英的执念,从爱欲里脱身,而从爱欲里脱身,要么,他变成另一个人,要么,他爱上新的人。
新的人……他可以爱上霍尔?
*
新历年的第一次蜂鸣酒会。
因年初就遭遇了不少事,办的不是很隆重,霍尔没有给联合理事会发邀请函,0层的小剧场,只有一些富商和几位工程师在撑门面。
王勋把节目单交给霍尔,霍尔瞄了一眼后划掉了莱恩致辞,改为宠物游会,这意味着本次蜂鸣酒会他仍不出席,连着上次,上上次,总共三次,作为“布德莱恩”的他都没有到场。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王勋担心霍尔再不出席会叫管理局和执法队拿到把柄,他们中有些人已经暗地里联合威尔森蠢蠢欲动了。
王勋挺不赞成霍尔继续放任威尔森,这位昔日的将军,对他们来说早没了价值,把他留在军舰上,实在是愚蠢冒险的决定。
他多次劝霍尔解决掉威尔森,可霍尔似乎对威尔森怀有歉意,每当他这么说,霍尔都会惋惜地慨叹:“威尔森是个汉子,这样的人就该死在海上,死在夺权,不是他的死法。”
“都这时候了就别玩感性了先生!在政治上他确实没脑子,可他背后的那些老狐狸不见得也没有!今年蜂会他们一定会要求你致辞,到时怎么说?”
“就说我在研究归洋计划好了,从前怎么处理现在还怎么处理。小勋,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霍尔支着下巴,浅浅推动操作仪,调出蜂巢外围的画面,看到缇萦和戚茗两个逆向而坐,不由得开怀一笑。
“你瞧,他们还真是冤家!给缇萦放天假,他还没参加过上层酒会,让他去见识见识。”
王勋嘲弄地,“他不会老实。”
“他和戚茗吵了架。”
“谁知道是不是演戏。”
霍尔皱眉,心里闷闷的不大高兴,“小勋,你好像不喜欢缇萦,你对他有偏见,但我认为,他不是个平凡的omega,他跟我一样,他是我的知己。”
“这恐怕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王勋轻轻吐气,走之前不忘给缇萦补刀,“提防着吧,说不定那小o又站回去了。”
信任就像潭水,有一粒怀疑的石子投入便能泛起阵阵涟漪,霍尔本能地不相信王勋,可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监控器——缇萦,深受他喜爱的鼠尾草omega,站在二层霍英家的大门。
他没有处置霍家的老管家和遗留下来的小宠物,调查尚未结束就把人赶尽杀绝会引起上层的震荡,在对待霍家的事上,霍尔致力于做一个温情脉脉的杀手。
温情不会使任何人产生抵触,而经过一天一夜思考的小缇萦应该也不会再动摇,可他还是去了二层,他终究放不下霍英!他不愿意,陪自己轰轰烈烈地走一生吗?
第111章 迷失的小草
霍尔不自觉咬起了唇。
他好像老也得不到想要的。
所有现在所拥有的,都是靠阴谋,靠争抢才握在手里,真正凭他自己得来的,只有王勋,和当年王勋送来的一笼虾饺。
霍尔无所谓做一个强盗,但他不能在感情上也落魄到做一个强盗——若是连一个omega都不能收服,他还有什么脸面诉说自己的人格魅力呢?
他是只能吸引到beta替他卖命的失败者,甚至那个beta对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兴趣,他不是一个美丽的omega。可他,就不值得谁发自内心地爱恋吗?
霍尔简直快搞不懂对缇萦的感觉,一开始他只是想要个朋友,但正常的友谊,会为嫉妒所捆笼?他不清楚,只知道维持不住笑脸,王勋在外面辛勤地帮他交际掩饰,而他,却在指挥舱里为一个小omega吃醋。
他没告诉那omega,他从未给人泡过可可,也从未与人分享过他的棉花糖,上他的水手没有,王勋没有,莱恩,也没有。
缇萦是第一个喝他亲手泡的热可可的,也是第一个吃他珍藏只在节日里才拿出来解一解馋的彩虹色棉花糖。
*
“你回来是要向我说明什么吗?玩的好吗?”
嫉妒把他的风度掠夺一空。
霍尔全不避讳地在缇萦面前播放着监控画面,镜头里,缇萦在二层霍英的房间呆了足足两个小时!
“我正要感谢你。”
缇萦关上门,怀里揣着两颗果子走向霍尔,“我是去看我弟弟,你没有对他怎么样,谢谢!”
“真的只是你弟弟?”
“你查得到的,在七层秋狄就跟我在一块了,你大可以去查不是吗?”
缇萦大大方方地坐下,细心打量着霍尔的神态,突然间福至心灵领悟了戚茗的未尽之意,一种神奇的会突破世俗的关系将会在他跟霍尔身上发生!
缇萦对自己说,那是为了霍英所必要的牺牲,他预备在今晚牺牲自己。
他是饱含着痛苦来的,可当他看到因吃醋而愤懑撅嘴的霍尔的那一秒,他便不能感受到痛苦了。
是啊,这就是霍家的小弟,即使他不说自己是霍家的,缇萦也能猜到,他们真的太像了!
霍尔还有霍汐,生闷气时,眉毛挑起的角度,嘴唇下降的坡度居然完全一致!
霍汐也喜欢抠手,越是烦躁,手指越要敲个不停,你能从他敲击的节奏里感受到他有多不耐烦,你也能从那敲击的力道中判断,这个人心上到底刮了几级台风。
然而,霍尔的台风竟是他!
霍尔需要的不仅仅是友情,他要的,是集友情、亲情、爱情于一身的寄托,这是多么缺爱呀。
这样的脆弱、敏感、激得人心疼的小花似的孤立,又像霍英,不愧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血缘啊,神奇的东西!
“这是苹果,你一定不缺,但我看到了,还是忍不住带给你。”
霍尔继续不说话,缇萦就继续往他身边靠近,一只红灿灿的苹果塞进小豹子的手心,清爽的松针香跳跃着浮起——连顺毛哄的方式都照搬了霍汐!
如果他不是归洋计划的主导人,缇萦愿意一辈子当霍尔的朋友。
“我没减免老头子和小奶油的额度,我不爱欺负老弱病残。”
霍尔拿起苹果吃了一口,娇媚的凤眼有意无意地扫着缇萦。
“你和小奶油不是亲兄弟。”
“是后来认的,他就是个小哭包。”
缇萦笑着,伸出手,抹掉霍尔嘴边溅 出的苹果汁,松针香更浓郁了,活泼到他退回门口,都能感受到信香中沉淀的喜悦。
“他准是喜欢你,到现在都没被标记,他是极品,怎么会没人标记?霍英也好,霍汐也罢,都没动他,为什么?难道说,他喜欢你,他们都喜欢你?”
“秋狄就是个小孩子,一个未成年,你乱想什么呐。”
宠物游会貌似开始了,外面窣窣索索的,像衣服脱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omega跟omega,不行吗?”霍尔问。湿着眼睛,像是刚吃的苹果里有酒精。
“我不知道。”
缇萦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他感到胸腔要炸了!每根头发丝,每个毛孔,都叫嚣着有躁郁的热气喷薄而出,这感觉,他和已经进化成绝美海兽的霍汐在一起时都没曾享受过。
他竟忍不住想怜爱霍尔,和怜爱霍英不同,他不是母亲,不是雌/兽。
他也不是白兔,如果对方是小豹子,他就是沉着、有力、咆哮的老虎。
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一起。
屋里灭了灯,窗外很黑,大海像染了墨,不时有一两颗星刺入银河,带着发红发白的光尾,轻飘的,硬挺的,直坠的,横飞的,点动的……给天上一些光热——那是爆裂的闪烁,撕开万重的黑暗,透进并逗留了些可爱的光晕。
余光散尽,海天不再晃动,一缓一缓恢复了原来的静懒,机车床上缠绕着两具极美的身体,白的柔腻发亮,黄的健美贲张,谁也没有多余的话,只在这一刻缠绕至世界尽头。
心怀感激的愧疚的鼠尾草,渴爱的执拗的唯恐落单的五针松,他们对对方都不是纯粹的爱恋,却是纯粹的汲取——鼠尾草想在五针松身上汲取信任,五针松想在鼠尾草身上寻找归宿。
最了解omega的理应是omega,只有omega能永远感性,永远忠诚。
“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松草的信香淡了,缇萦枕着自己的手臂,媚圆的杏眼发呆,一时还无法从方才的绝佳体验中醒悟过来。
霍尔也是一脸满足,抽着鼻子,舍不得飘散的鼠尾草,撩撩地问:“第一个吃螃蟹酷不酷?”
他嘿嘿笑,“我也想吃。”
缇萦:“让我歇一会。”
这是真心话,能不假思索脱口的都是真心话,再多想一刻,缇萦就会在肚子里编好剧本:“奇了,我今天一天都没想起霍英,昨天也是,我竟是个渣男吗?”
“日有所见,夜有所想,你见都见不着,思念自然也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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