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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是食物的香味。
“吃点东西吧。”
虞流淮哄着兔子吃了一些粥，便有些手忙脚乱的替对方穿上保暖的衣服。明明不是一个冷的天气，偏偏要裹得跟冬天来了一样。
江半被闷的有些不舒服，似乎是不想配合，但被对方制止了，“那里风大，你不能着凉了。”
江半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再动了。
他们终于坐上了车。
江半的心脏跳的很快，快到他感觉这么一个小腔里，可能塞不下他这么一个特会扑通的小东西。
曾经，小虞哥哥也将他照顾得很小心。有时候他吃的东西不好消化了，小虞哥哥就会替他揉肚子，帮他消食。
而这些记忆，在他意识到自己快要回到童年少年青年的那个家时，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
他甚至记起曾经在他生日的时候，他被无数个小小的心形蜡烛围成一圈，蛋糕香甜的味道绕在鼻尖，耳边都是欢声笑语。
——“半半，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一定会赶回来的。”
——“等着我哦。”
那种感觉，无比的怀念，那个时候的他，真是个被爱着包裹着的人。
江半看着外头熟悉的场景和街道，没由来的，他居然开了口：“小虞哥哥，那年你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还能想起来是什么吗？”
他一直记得自己那个魔咒一样的十八岁。
车里很安静，安静到他完全能听见另一个跳乱的心脏声音。
半晌，江半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的时候，赶忙道歉，“对不起……我……”
“我会想起来。”虞流淮在开着车，他面无表情，眼神里里是兔子看不见的同样的苦涩，“给我点时间，半半。”
去的路上遥远，车又开的很慢。
江半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被人抱在怀里，他们好像正在一个楼梯通道里，他像一个蚕蛹一样，被包在单薄的宽大毯子里。
他挣扎了一下，困惑为什么不是去江家古宅里。
他努力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昏暗的环境，才去看四周，但楼梯间没有一点灯光，他只看得见依稀几个门牌号。
“醒了？”
而江半只是问，“这是哪里？”
身边是虞流淮的呼吸声，这人短暂地停下脚步，语气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伤怀，“这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虞流淮走到六楼的位置，把人放下，掏出钥匙开门。入目是一间很旧的很小的出租屋类型的房子。
墙皮都有些剥落，各种设备看起来十分的简陋，里头放了一副碗筷，缺了角的碗，生了锈的筷子。
“这是哪里？”江半好像猜到了什么，却还是禁不住的又问了一遍。
“我醒过来后，待着的地方。”
江半还在到处看房间，闻言，竟有些心痛的感觉来，密密麻麻的，蔓延上心头。
“那个时候我刚睁开眼睛，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里放了几包泡面，想来是怕我饿死。我在这里，过了至少有一个月。”
江半愣了愣，指尖不可抑制的颤抖。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虞流淮不是直接被接回去虞家，而是到了这边。
“半半，”男人叹了口气，蹲下来，轻轻环住小兔子的腰，“在回江家前，跟我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
两个人就站在这盏发黄的白炽灯下，眼睛里全是浓烈的充斥着疼痛的情绪，“我们晚几天再一起回江家。”
良久，兔子才道，“好。”
这里的房间虽然简陋，但也是被人打扫过了的。江半的身体自从出院后，就一直很争气，除了精神不好，也没有再发过高烧。
两个人一起洗澡，虞流淮一直在亲他，暖和的水流到他们身上，滴滴答答连成一条线。
洗完后，虞流淮竟然自己去下厨了，他在那个手脚都伸不开的地方，开始煲汤，怎么着也不能饿到还生着病的兔子。
两个人没有说什么话，很沉默的喝着汤，和吃着从外面买进来的饭。
在这间十分简陋的房里，他看着外面还能照进来一丝一缕的黄昏落下的光线，然后迎接了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
或许，江半知道，是他的那一句话，让这个男人开始了不安，才会将他带过来这里。
江半看着对方去了楼道接了个电话，他没有故意去听，只是依稀知道好像是哪里出了事。
也对，他这阵子都没有上过网看那个直播的队伍怎么样了。不过以他这种半路跑路的人，估计节目组要给观众替他说了好几句道歉吧。
但眼下，他真的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搭理那些人。
在这间抬头就能看个全的房子里，他察觉到了虞流淮想要让他知道的东西。他想，对方或许，也是真的很想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的。那个人的记忆，从一开始，便是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潮湿的出租屋里开始的。
江半觉得自己以前甚至是残忍的。
残忍的逼迫对方。
为什么你会记不起以往的事情？
为什么你和以前的小虞哥哥不一样了？
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之类的话……
江半难以想象，虞流淮这样的一个人，或者说小虞哥哥那样的人，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吃着泡面，可能连澡都没有洗，过着像没有人要的不知来路的流浪狗一样的生活。
“对不起……”江半闭了闭眼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哭了。
那人刚好接完电话回来了，走过来俯下身，习惯性的亲了亲兔子，问道，“我联系好那边的人了，后天可以进去看一看。”
“不过那里被封了，我们只能偷偷进去。”虞流淮顿了顿，又道，“不要难过。”
第107章 小情侣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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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半摇摇头，他并没有难过。如果轻易这样就能伤心的话，他怕是撑不过出事的那第一年的。岁月把他锻炼得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智还不算成熟的刚成年“小孩”。
虞流淮的电话忽然变得很多，才说了不到几句话，又响了。这回，这人不再是走到楼梯口，而是下了楼梯，仿佛有一些事情隐秘到决计不能让江半知道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江半多少有些喘不过气来。
兔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决定暂时不跟虞流淮这个人计较。只不过摸下来一堆兔毛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抑制的想发脾气。
如果无法阻止恐慌，那便把这份情绪转化为别的什么，而他现在只有把它转变为不满和浅淡的怒意，才能挣开一些空间活下去。
但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禁不起他的折腾，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下得了手的小物件。江半不由觉得，这几年，谁又会比谁过得更好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更感觉到无比的颓废。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找个盒子把自己的掉发收集起来。不是也有那种将猫咪毛发弄一个小小猫的人嘛，他想，就当是自己给自己做个小兔子玩具就好了。
江半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装着，便随意的套上了一身宽松的粉白色运动衣，拉着拉链，慢腾腾的动着，像个小孩学步一样准备下楼。
身体已经勉强可以往下挪个几步路了，不像之前那样困乏。
他的手搭在生了锈的楼梯扶梯上，露出一截很细的手腕，发冷的白，正随着他的移动而显露着不是很明显的青筋。
他终于下了楼。
六楼而已，却让他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感觉。
然后他如愿的看到了在楼梯角落口的某个打电话的男人。
对方好像在发着脾气，言语之间都是恨不得碾碎某个人的口吻，似乎是有人做了什么非常无法让人接受的事情。
江半甚至还听到了叶家雇佣兵的字眼，怕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要发生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争乱。江半就站在稍远的地方，耐心的等。
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是想去趟超市。
等到虞流淮打完电话，转头看到江半的时候，还很诧异，“你怎么下来了？”随后又是一句话，“为什么不多穿一点？！”
丝毫没有怪兔子偷听的事情。
“我想去趟超市，买点别针，要在这里过几天的话，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江半说的很认真，那么小一个屋子，他总要找点乐趣。
他闭口不提收集掉毛的事情，只是不想多增烦恼。
虞流淮没说什么，脸色却很沉，只把兔子拉到没有风的地方，让在这里等一会，自己跑着上楼去拿外套。
他们确实应该去超市买点儿生活用品，毕竟来这里是虞流淮自己临时起意，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尽管可以让人买了送过来，但想着和江半一起去超市逛这个念头，他就觉得也未尝不可。
虞流淮要的不也是这个心思。
在去江家之前，他想同兔子过上几天别人也会过上的小日子，一起同居的那种，平平凡凡的那种。因为他知道，去了江家之后，不可能会没事儿。
甚至是，他们可能会分别……或有隔阂，总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傍晚的风大，兔子被套上了一个毛巾，看起来被热得有些血色。
一路上，江半是被人抱着走的，他很轻，没有什么份量，他们犹如末世前，正搭伙过小日子的两个人，对紧要的事情闭口不提，只说了些柴米油盐。
“牙刷、牙膏、毛巾，没有冰箱，只能买点不用冷冻的。”虞流淮一个人在絮絮叨叨。
江半只是点头答应，看着一路的风景，眉头始终无法舒展开来。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他会后悔，后悔提出要去江家看一看这件事情。也或许……他还会怀念现在这段时光。
超市的人没有很多，大概是因为时间有点晚，也大概是因为这里偏僻。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客流量，这个超市怎么混下去的。
江半陪着对方买了很多吃的用的，他自己挑了个储物盒和别针，只是在虞流淮问他买这个干什么的时候，兔子少有的沉默了。
也没什么，就是不想毛掉的到处都是。
虞流淮现场给他买了个轮椅，他被放在上面，像个大爷一样指挥着虞流淮到处走。
曾经小的时候，他还在读书那会，也是跟虞流淮逛过校园里的小卖部的。那个小卖部还蛮大的，卖的东西应有尽有。他们不住校，所以去的时候都是挑吃的喝的。
当时的小虞哥哥怕把他肚子给吃坏了，还各种管着他。没来由的，他想起了小虞哥哥做的那份研究报告。眸光暗了暗，强令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因为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了，想太多也是内耗。这事儿是个无解的难题，他只能由着时光将它掩埋。
两人逛了有半个小时，虞流淮怕他生病着凉，便抱着人说该回去了。
这个时候的江半，已经没有什么精气神了，他好容易就感觉到疲惫，所以趴在对方身上，软软的回应，“好。”
回去之后重新洗了个澡，虞流淮下了个面条，煮的有点烂，方便消化，但兔子也只是吃了几口便撂了筷子。
到了夜里，江半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又开始发起烧来，医生是随时备着的，在这样一个小屋子里，瞬间塞满了很多人。
最后，医生看着他的雇佣人，又说出了像狐狸那样的话，“趁着他现在想去哪里，尽量满足他吧。”
毕竟那个剧组的人，甚至是现在还待在古堡的那群人，都已经出现了身体上的各种问题。研究的人束手无策，正如异生者出现的那会一样，没有人能说出个为什么。
而眼下，除了满足兔子的心愿，不留遗憾，确实已经没有其他好的建议了。
房间里充斥着绝望。
和失落。
这个发烧犹如前几次一样，都是来势凶猛，然后又自愈的非常之快。
江半醒过来的时候，正好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鸡汤味，兔子天天喝鸡汤，还喝的很满意，这也是他想不到的。
但他仍然很敏锐的发现，这屋子里留下了消毒水的味道，怕是有医护人员来过了。兔子愣了愣，扒开被子准备下床。
他似乎已经对于这些发烧免疫了。
他去找来了那个盒子，然后一根一根的收集自己掉的毛毛。
“醒了？在做什么？”虞流淮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只是圈住兔子的腰身，将人圈了过来，呼吸打在脖子间，有点痒。
“这些毛毛存起来，多了的话，可以做个小兔球。”动了动身之间，他又掉了几根毛发，肉眼可见的飘落。
这回，连虞流淮的神态也不抑制的有些崩溃了，但他不敢多说一句什么，只是配合着江半，一起去收拾掉落的毛发。
他盯着那个储物盒，才恍然间知道为什么昨天江半想要去超市了。
虞流淮顿了好几秒，才哑着嗓子说，“这边还有。”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正好放着几缕毛发。看那数量，好像是存了几天的。
江半默不作声的接了过来，抖落开来，放在储物盒里。
两人坐着一块儿吃面，滚烫的热气打在脸上，虞流淮胡乱的扒拉了几口，“慢点吃，有点烫。”
兔子“嗯”了一声，才将筷子伸到了碗里，挑了一大口面条，吹了吹，才塞到嘴里。
他恍然间才意识到，他好像尝不出什么味儿来了，很淡。后面夹面条的筷子都没再动了，在碗里搅了搅，跟小孩子挑食似的。
他在掩盖，他在心虚，他在尽力控制自己不因为身体出现问题而焦虑。
这会，虞流淮给他盛了一碗汤。
一口下去，好似好一些了，至少尝出了一点味道，但远远没有之前那么敏感和正常。
江半不由得想，那是不是，或许在他醒来的某一天，他可能都吃不出味儿来了。
他表现的很平静，平静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半点也没有引起虞流淮的怀疑。
而在虞流淮出门接电话的时候，江半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好一会。
长久坐着的姿势让他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迟钝。他打开了手机屏幕，解锁了，然后进了搜索框。很多在他不知道的事情，全在互联网上暴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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