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流淮看着那火光微闪的烟,莫名的想,以前江家的人会教江半做这些东西么?生火?摘野菜?
突然,一簇小火苗啪嗒一下跳了出来,江半的手指被烫了一下,上面的毛毛瞬间黑了……
疼得他立刻吹了几下凉风,又迅速的将手指按到水里。
缭绕的烟雾下,虞流淮皱起了眉。
江半煮粥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转过头看的时候,虞流淮跟大爷一样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兔子打了个喷嚏,似乎是被烟呛到了,然后又任劳任怨的给人洗野果子。
没有人教兔子干这些的,他以前……刚刚成为兔子的时候,饿极了连地上的草拔起来都能直接连土都带着吃。
直到后来野性被驯化了,他才能学会了生火和切胡萝卜。
“应该没毒的,我试过了。”江半说道。
那颗野果子被递到虞流淮的跟前,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就接过去吃了。眼下这个机会很好,兔子单着,对人没有警惕,旁边也没有什么碍眼的异生者。
只需要虞流淮点个头,好像极其容易,就能把兔子拐回家。
江半忽然就问道:“虞流淮,那些反水的人类,会找过来吗?你知道他们在哪吗?明天跟狐狸讲一下,狐可会看地形了。”
兔子很真挚的发问,这伙人来了这里,始终是个祸害。先不说他们现在目标变成谁了,总归其他的异生者都很无辜。
而且还必须尽快把虞流淮送回去,谁知道狐狸哪天趁着兔子不在,把人给分吃了都说不定。左右又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出现过。
“嗯。”
“嗯是什么意思?”兔子又把脸凑到对方面前,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对方,“你这么淡定,你不会是来骗兔子的吧?”
江半还打算追问那个薄荷草兔粮的下落,但顾及到人类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江半便学着对方喂自己的模样,也去喂对方。但五下有三下都不小心把粥撒出去一点儿。
男人似乎是终于看不下去了,拿过碗自己喝了起来。
事实证明,饿了,什么东西都吃的下。
这碗野菜……稀粥,除了咸和水,虞流淮还真的尝不出什么,但全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兔子身无分文,能大半夜去山里弄这些来,已经很不错了。
第13章 梦回最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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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流淮……”
“行了,我明天会跟那只狐狸说的。”
“哦。”兔子在旁边等待对方吃完,好收拾掉这些生火的痕迹。他抬头看了看没有几颗星星的夜空,盯着那弯明月出神。
每天的夜空都不相同,他流浪着的日子里,没有人类文明的地方,只能待在半露天的洞穴里。所以看过的夜空很多,都没有一个会比此刻的更明亮和耀眼。
——“半半,我会爱你。”
——“永远爱你。”
身边真实的存在这个人,耳边却是他的幻听。但兔子已经很满足了,他甚至觉得这是他数年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夜色了。
“虞流淮,你说爸爸妈妈会葬在哪里?”兔子的眼底有种无处可归的凄怆来,“小时候说,人死了会是天上的星星。你说,他们会是哪一颗?”
虞流淮愣住了,喝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想他们了,”小兔耳朵只有一只,茫然的在空中朝着星星打了打招呼,“我一次都没有给他们上过香,没有去坟前看过他们。”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小白兔纤细的身体在这会显得更瘦弱了,而他自己却还笑着看天空。
夜光下的脸色是苍白的,看起来极度的虚弱,却还能自己蹦蹦跳跳走来走去,去湿地,去山上采野菜,坚强到让人忘记了他身上甚至受着两处枪伤。
忽明忽暗的星空下,虞流淮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盖住了兔子的整个身体,整理着衣服裹紧对方。
江半感受到温度,转过头看他。
“江家那块地,已经烧成了灰烬,也被封锁起来了。如果你想,我带你去。”
言下之意,没有坟的存在。
江家的人全困在了里头。
和江家有关系的存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给这户人家立新坟,仅仅只是一个衣冠冢都没有。
江半也大致知道是这样的情况,鼻子酸了酸,他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多愁善感,不敢再表露太多。
可是这时,对方却直接将他拢进了怀里,轻轻的拍打着他。
不带着任何目的,像只是为了安慰他。
虞流淮的气息围绕着他,江半有一瞬间忘记了全部经历,他忽然间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安全感来。这怀抱温暖可靠,好像可以给他全部的爱。
江半愣愣的任由对方抱着。
重逢后,他几乎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了。对方对待他,几乎都像是在看一只宠物兔子,开心了、不开心了、想干嘛了,才将他抱起来。
兔子的心好像能在这一刻被治愈一点点。
“回去吧,外面冷。”
“嗯。”
兔子有点舍不得这气氛,但直到他打了第三个喷嚏后,才被凶了一下,提溜着回了睡觉的地方。
……
与此同时,夜空的另一边,从方才就一直存在的几个小小的黑点,开始有了动静。距离太过于遥远,以至于连声音都没有听到,近了才发现,那是几架在空中绕着飞的直升机。
巨大的螺旋桨不断的转着,轰鸣声刺耳,最后才纷纷降落在地面上,一股气流直接打在远处站着的几十个人类。
“他又在搞什么鬼,钱多的没处花是吗?!”下了直升机的男人听起来很暴躁,更是直接脱下穿在身上的黑色大衣,狠狠的砸到地上。
他露出了手臂上的蛇形纹身。
电话另一头在道歉:“抱歉,叶上校,虞总说今天辛苦您了,之后的货款会准时打过去的。”
被称为叶上校的人,摘掉了护目的墨镜,一脸的凶狠,目不斜视的往另一只直升机走,“不就一只兔子,直接抢过来就好了。怎么?!虞大少这还想温水煮兔子,感化那种头脑简单的怪物?真当那只兔子还叫江半吗?!”
“抱歉,虞总说改天会登门赔罪,辛苦您再跟几天了,请务必保证虞总和兔子先生的安全。”
“啧。”叶上校最终上了另一架直升机,眼中却是十分的不屑,“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怪物,就应该全杀了。”
肮脏的东西。
留着就是祸害。
他出了声口哨,瞬间从直升机里钻出来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大张着獠牙恐吓着其他人,却唯独乖顺的缠绕上男人半抬的手臂上。
“跟虞流淮说,他家兔子要是敢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就好好小心我手里的蛇。一条蛇吞不下的,可还有窝里的蛇群。”
“……”
“好的,叶上校,您放心。”
叮咚,是钱款到账的声音。
咚……
是狐狸摔破了碗的声音。
天色已大亮,兔子还在熟睡着,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屋子里已经开始了你瞪我我瞪你但谁也不开口的紧张战况了。
狐狸的眉头过了一夜还是皱着,心里怒斥着这死兔子伤成这样,还大半夜跑出去找吃的,当初饿到肚子呱呱叫也不见得动一下的。
就这么会心疼这个人类?!
而虞流淮则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一大早火气就很大的狐狸,倒是格外注意旁边那只藏獒。直觉告诉他,比起狐狸,这只藏獒在某一些方面,更值得警惕。
兔子听到吵闹声,哼哼了几下,奶声奶气的,翻身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伤口,立马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兔子还没清醒,小兔脸挂着几滴泪痕,可怜巴巴的。
虞流淮的手指僵了僵,眼泪落到指上的,似乎能烫出一个小洞。
“换药吗?”虞流淮终于开了口。
“不劳你费心,我们这有医生。”狐狸拿着对讲机说了几声,通知那个医生过来,转头就朝人类口出恶言,“他会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装什么和善。
装什么清高。
“……”
兔子是被一阵消毒水的味道弄醒了,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头转了个方向,埋在枕头底下,虚弱的样子,引得屋子里的人都心揪成一把。
“不要再大晚上出去吹风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没点数吗?!”医生不是专业的,所以会发脾气。
“对不起……”兔子小声地道歉,他给组织添麻烦了。
“行了。”虞流淮出声道,不想兔子给其他人道歉。
“你又是哪位?有你说话的份吗?!”医生暴躁起来,不分你我不分人群对象。
兔子终于把脸露出来,说道,“不要说他”,虞流淮现在只是虎落平阳,兔子不想节外生枝。
兔子的脸色还浮着一层病白,却在为另一个人争口气,屋里其他的人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走出去关门的声音“砰”的一响贼大声。
兔子垮了个小脸,不知道怎么解决矛盾。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他们这一窝,依旧是胡萝卜和小面包,只是如今多了几块饼干。兔子疑惑的抬起头。
“不给他吃,苦的不还是你这只兔子,又想大半夜去山上给他摘野菜?”狐狸如实道。
兔子立马摇了摇头,被拆穿的脸都激得稍微有些血色了。他抬起手想揉揉脸,但看到烧焦的兔爪子,立刻又放回了草窝里。
但黑色毛发在一只白色的兔子太显眼了,不止狐狸看见了,藏獒也看见了。
整个房间又瞬间陷入了另一种更为死寂的氛围之中。兔子尴尬的看了四周,哼起了小调调试图缓解这个不怎么好的气氛。
继续吃虞流淮投喂过来的面包,尝了一口饼干,觉得这些食物***的又没有营养,身上的伤怕是很难痊愈,得想想法子去人类世界那边偷点鸡汤喝。
兔子摩挲着烧焦了的黑爪子,听见虞流淮在问他,“今天出太阳了,出去晒晒?”语气过分的温情,兔子都有些恍惚。
最终兔子被抱着出去外头,人类一出现,胆小比较小一些的异生者,比如那群刺猬,又全部躲了起来。
虞流淮把兔子放到一个搭建好的毛茸茸的椅子上,根本就不去思考这个窝是不是兔子的。
“我进去做点你现在想吃的东西。”虞流淮说道。
兔子拉住了他。
“别担心。”
人类走后,刺猬球球们才咕噜咕噜滚出来,滚到窝里,怕一身的刺扎到兔子这种软软的生物,于是都蹑手蹑脚的,把窝窝重新往外扩大了一圈,排排挤在一块。面向兔子的时候,是他们柔软的小肚皮。
兔子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什么都有,有笑声,有香味,还有其他人。他梦见了自己走进一栋很熟悉的别墅,房间里柔和的灯光,地热也开的很旺,把屋外的寒冷一度隔绝了。
然后……
他看见了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缠毛线球,语气很是温柔:“半半,你小虞哥哥在给你做饼干吃。”
这会他好像才闻到了饼干的味道,有点奶香,又有点薄荷的清凉味道。
“小虞就是喜欢捣鼓这些古怪的口味,也就你喜欢吃了。”那位女士真的很温柔,可是江半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心里一阵的闷痛。
连眼泪滑落都没有察觉到。
他应该是认识她的,可是连脸都想不起来了。女人手上的毛线球,那颜色,好像跟自己曾经的一顶毛线帽很类似。
第14章 他不是兔子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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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半看了一圈屋内的布置,很多场景都像被高斯模糊了一样,或许他潜意识里已经隐约知道这是个梦境了。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可从来没有梦过以前的事物。
大概是真的怕梦境太美好,好到自己沉溺于其中,不愿再醒过来,所以他不敢梦。暖黄的光线柔和了所有,气氛温馨且宁静。
忽然,从厨房走出来一个人,与周围的场景不同,那个人的脸格外的清晰,是江半最熟悉的虞流淮的模样。
“半半,来试一下这款饼干。”梦里的虞流淮在说话,端着一个很精致的托盘,满脸的笑意。
江半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他还能记得这一个托盘的花色是这么的漂亮,饼干做好后被摆在桌子上。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味道。
江半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一块,他的心莫名的跳得很快。他看了眼梦里的虞流淮,再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心脏的位置更是猛烈的抽了一下。紧接着,恐惧和不敢置信溢出了胸口!
血液跟疾速降温般,险些让江半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时间久远,很多细节都不大清晰了,但此时他终于回忆起了这个味道。
有什么东西从餐桌上滚落下来,在他脚边炸裂开,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子里尖锐刺耳。
场景瞬间变得加倍的模糊。
江半好像被困在里面了,他剧烈地挣扎,像从冰窖里游过了一回,水进了眼睛,疼得他大口呼吸都没有用。
像坐上了一列即将赴死的列车,轰鸣着前往路的尽头,但他动弹不得,无法自救。撞上的瞬间,兔子醒过来了……
他了无生趣地躺在毛茸茸的窝上,眼瞳涣散,大好的阳光都无法真正的照暖他。他动了动眼珠子,看见身边放着一杯还飘着热烟的胡萝卜汁。
脸色瞬间苍白得,如同一个白冷瓷器做成的兔子。他颤颤巍巍的拿起来,看了那橙色的液体好半天,才微微抿了一口。
原来是这样……
薄荷草味的胡萝卜汁。
虞流淮不是他的药。
他的药是这个人做的饼干、做的兔粮、做的胡萝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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