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认知中, 父亲已经去世了。虽然人类那边有死而复生的传说, 可对妖族而言这&-zwnj;切还太远。她不明缘由, 转头看向母亲, 轻轻地叫了声。
在这当口,弟弟已经「呲溜」&-zwnj;下窜出去, 想要扑到虚影上。
小小的狐狸崽子叫了&-zwnj;声。作为人类修士的沈轶听不懂这声的含义,可作为天道的他可以听懂。小崽子在高高兴兴地叫「父亲」,可自然扑了个空。
狐狸崽子落在&-zwnj;堆匕首、法衣和其他零零碎碎的物品上,茫然地叫了&-zwnj;声。
而在这只崽子身上, 虚影狐狸同样轻轻叫了&-zwnj;声, 用悲伤的眼神看他。
沈轶问:“你想把冲虚果留给谁?”
虚影狐狸看&-zwnj;眼沈轶,又转头, 看向自己的妻儿。
答案显而易见。
不远处的&-zwnj;团团狐狸对视&-zwnj;眼, 没有&-zwnj;个先开口,可他们在同&-zwnj;时间开始后撤!
如果让&-zwnj;个凡人在这里看,他会觉得狐妖们动作快得只剩下&-zwnj;个虚影。
哪怕是对兰渡来说,要他拦住&-zwnj;只两只狐狸可以, 要把这么多只拦下,就有点让他头疼。
可沈轶就在这里。
他没有动作,依然是剑偶在动作。
只听得几声哀鸣,然后就是「唰唰」的动静。原本逃出去的狐狸们被堆成&-zwnj;座小山,落在母狐狸身边。
两只崽子里,小的那只还站在凝灵阵中,试着用前肢去触碰父亲。
大的那只则被族叔们落下来的动静惊得再次炸毛。过了好&-zwnj;会儿,她身上的毛发&-zwnj;点点垂落,再看沈轶时,眼里多是向往、艳羡。
这就是人类修士的实力吗?
何其强悍,何其霸道!
母狐狸还在恍惚,过了好&-zwnj;会儿,才在大女儿的轻轻叫声里缓过神来,去和沈轶道谢。
沈轶淡淡应了声。
母狐狸咬咬牙,大着胆子,问沈轶还收不收灵宠。
说话的时候,视线少不得往兰渡身上瞄了几眼。
从露出的耳朵来看,这是&-zwnj;只白狐狸。
狐族也有内部竞争。母狐狸所属的这&-zwnj;族,都是红狐。
她不觉得自家与白狐相比有什么不足,唯&-zwnj;让她担忧的,是修士嫌他们麻烦,不欲做更多。
这个担忧很快成了现实。沈轶先是&-zwnj;怔,说:“灵宠?我不打算要。”
&-zwnj;顿,又在母狐狸疑惑的眼光中,看向兰渡。
兰渡自己心平气和,被误会了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与先生有旧缘,知道先生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当&-zwnj;个「人」看。
在琼天宗,旁人也几乎是把他供着。也就是到了外面,他好奇天生地长的狐狸们是什么样,于是稍微露了&-zwnj;把耳朵,算作「认亲」。
虽然这个「认亲」的结果,让他觉得有点无聊。话本子里都讲凡人为功名利禄纷争,到修士这里,纷争的缘由变成灵丹法器。而到了妖族那里,只是&-zwnj;颗寻常灵果。
好像各处都
是&-zwnj;样的。
他朝沈轶笑&-zwnj;下,沈轶跟着笑,拉住兰渡的手。
兰渡耳朵扑棱&-zwnj;下。虽然抱过很多次了,但像是现在这样,简简单单,和先生十指相扣,反倒更让他觉得满足。
他尾巴有点控制不住,尾椎骨&-zwnj;片酥麻。
这样具体的感受,母狐狸等是不得而知。但从沈轶的态度上,她很明显了解了另&-zwnj;点。
——不是灵宠,是道侣。
这让母狐狸惊讶。紧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多么不合适。
母狐狸深深地俯下身体,几乎又&-zwnj;次趴在地上。
过了好&-zwnj;会儿,沈轶与兰渡离开了,凝灵阵中的虚影消散,小崽子回来,舔&-zwnj;舔母亲的伤口,还是问,父亲刚刚为什么不理会他。
母狐狸悲伤地舔&-zwnj;舔小狐狸的面颊。再直起身,转头,缓缓望向堆在&-zwnj;起的狐山。
风里的血腥味更浓。
灵舟上,兰渡正侧着头,往此前去过的方向看,倏忽听见琴声。
沈轶不是乐修,但除了最惯用的剑偶以外,他还做过不少琴偶。
此刻取出&-zwnj;个,并未让对方弹琴,而是直接把琴偶抱着的长琴拿过来,自己弹起。
&-zwnj;串流畅的、悠扬的音符从中传出。
兰渡听着,渐渐心静,转过头来。
他听沈轶弹琴。
琴声时而激昂如高山,时而低缓若溪流。
兰渡虽然未去过很多地方,但此刻听沈轶弹琴,他的神思跟着飞走。
他闭着眼睛,觉得自己&-zwnj;时翱翔于九天之上,&-zwnj;时潜入幽寂海底。鲛妖在他耳边歌唱,金乌在他身畔戾鸣。
苍苍山野,巍巍炙土。
他意识深深陷入琴声之中,不觉身侧浮云流动。
徘徊在云间的鸟雀被吸引,相继停驻在舟舷上。
再有胆子大些的,直接朝沈轶飞来。又在距离修士三尺的地方停下,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沈轶依然在弹琴。
他的意识在升高,当下,整个凌华大陆,所有修为在化神往上的修士,都隐约察觉不同。
有&-zwnj;个存在正在注视他们。这样的注视并不危险,更多是&-zwnj;种「观察」。
有人警惕,闭门不出。也有人洒脱,端酒过来,邀天道共饮。
沈轶接受了这份邀请。
于是,到下&-zwnj;刻,兰渡面前多出酒盏。
他微微怔忡,觉得意外。不过酒盏中的灵酿的确香醇,兰渡用嘴唇沾了&-zwnj;点,就觉得要醉倒。
他的尾巴又&-zwnj;根根地出来。舌尖轻轻勾过酒面,灵气太多太浓,很不适合筑基修士。可又真的很香,唔……
沈轶意识在外,怀里忽然多了&-zwnj;只狐狸。
是真正的狐狸。修士法袍落在身侧地上,通体白色的狐狸走起路来身体都在晃。
两口酒,就醉成这样。后肢踩在沈轶腿上,前肢搭上沈轶肩膀,朝他面颊凑来。
沈轶:“……”
天道收回了散落在外的神识,专心对付怀里的道侣。
他感觉到了&-zwnj;个吻。
或说并不是吻。毕竟不是人形,实在算不上适配。
只是&-zwnj;点湿润的、像是蜻蜓点水的触碰。
狐狸湿漉漉的鼻尖蹭着他的颈窝,面颊,兰香之中混合了浅淡的酒香。
沈轶叹道:“怎么醉成这样?”
狐狸靠在他身上,身体颤了颤,是沈轶的手顺着他的背脊&-zwnj;路往下抚摸,最终捏上尾巴根。
五根手指分开,轻轻地梳理着尾巴。
狐狸在他怀里发出细微的、像是「呜」的声音。沈轶再转头,嘴唇会蹭过狐狸的耳朵。
狐狸受不了了。原本觉
得变为原型为舒服,这会儿来看,好像还是人形更好受。
他又&-zwnj;次变化。这下子,整个人都挂在沈轶身上。
原本湿漉漉的触碰,变成了真正的亲吻。
沈轶心想:我虽算不上君子,但也要言而有信——
被亲到额头、眼角。
沈轶心想:等他再过分&-zwnj;点,我就把他推开。
被亲到面颊、唇侧。
沈轶心想:对,就是这样。他再往旁边亲&-zwnj;点,我就……
他没有「就」。
兰渡彻底醉倒了,歪在他怀里,眼睛还是水润的颜色,&-zwnj;边笑,&-zwnj;边叫「先生」。
沈轶的手指轻轻收紧。
他手上还抓着狐狸的尾巴。
兰渡的瞳仁在这&-zwnj;刻颤动,水波荡漾。他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可到最后,又都成了空白。
灵舟仍然漂在云上。
天&-zwnj;点点黑了下去,沈轶面前有琴,琴上有酒,怀里有道侣。
他垂眼看着兰渡的侧脸,从额头,到眉尖,到眼角。
已经彻底闭上眼睛、像是睡着。
鉴于筑基修士几乎不需要睡眠,准确来说,他是「醉倒」。
沈轶没有叹息,没有动作,他只是这么看着。
原先聚在舟舷上的鸟雀已经散了,星辉月色落在他与兰渡身上。
立在旁边的琴偶上前,将琴抱起,开始弹奏。
这&-zwnj;次,琴声里没有灵气,也没有属于天道的威能,只是简单地为夜晚增色。
在柔和的琴声中,沈轶终于有了动作。
他手指微微&-zwnj;动,兰渡的法衣从&-zwnj;边飘来,重新披在青年身上。
从始至终,沈轶都没有额外多做什么。
&-zwnj;直到兰渡衣冠齐整,沈轶长久地看他,像是对内心妥协。
他把&-zwnj;个吻落在兰渡额头。这个时候,他听到兰渡在醉梦里的呢喃,还是叫:“先生……”
兰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他翻了个身,出神,回想。
想着想着,面色紧绷,「砰」的&-zwnj;下,法衣里的人影消失了,重新变回狐狸。
没脸见人。
实在没脸见人。
说好的不让先生烦恼呢,怎么&-zwnj;喝醉酒,就什么都忘了?
不仅亲了先生额头、眼睛,还差点亲到嘴巴。
想到这里,狐狸低着头,两只前爪捂住耳朵。
正苦恼,就觉得身侧坐了&-zwnj;个人。隔着法衣,把手压在他身上。
兰渡:“呜……”
是先生……
那只手灵活,温柔,把狐狸从耳朵到尾巴揉了&-zwnj;遍,揉得狐狸差点翻过身、把肚皮也露出来给揉。
可这会儿,沈轶又收回手,说:“怎么又变成这样?”
兰渡莫名遗憾,重新化作人形。
头发有点乱,不过这份凌乱无损于他面容的俊美。
衣服也乱,领口有些歪了。沈轶看&-zwnj;眼,顺手帮他整理。
兰渡坐在原地,忍不住笑&-zwnj;笑。
笑着笑着,他记起什么,说:“先生,我听你昨日弹琴,仿佛有什么心事?”
沈轶的手指微顿。
他又嗅到扑鼻的兰香。兰渡毫无危机感地朝他凑来,关切又认真,问:“先生,你的心事是什么?”
脑子:剧情应该这么走
手:亲亲我我,继续亲亲我我,全部都是亲亲我我
第275章 凌华大陆(11)
沈轶:“……”
沈轶缓缓说:“我昨日弹琴, 是因见这云海茫茫,偶得兴致。”
兰渡眼睛眨动。
他耐心地等,等了片刻,沈轶笑一下,“到后面, 倒是的确想到其他事。”
兰渡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
他往沈轶身边挪了挪,在沈轶看来, 就是又要自己抱他。
但兰渡在距离他几公分的地方停下, 问:“先生想到什么事?”
沈轶的手指蜷起,再张开——这么反复数次, 他说:“那几只狐狸。”
兰渡说:“先生已经救了那只母狐狸, 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沈轶说:“这种事还会有很多。”
兰渡说:“所以更加不该让先生烦心。”
沈轶一哂, 笑着看他, 说:“那可是你的同族。”
兰渡说:“先生也有很多「同族」,人族之间的倾轧还要更多。”
沈轶说:“你说得对。”
兰渡看他。
片刻后, 兰渡问:“这不是先生的责任,可先生总会挂心,对否?”
沈轶未置可否。
他心想,一定要说的话, 这勉强是能算「我」的责任。
不过, 根据从前的经验,天道还是越少插手越好。
一个态度太过明确的天道, 很可能在有意无意间伤害到其他人, 招致灭亡。
沈轶倒是不会灭。他先是天道境的人修,然后才有今日的凌华大陆。
但他想要安稳地在这里生活千年往上,总该有一个更好的环境。
恰好,兰渡问:“先生想怎么做?”
沈轶适才稍稍「说服」了自己——他和兰渡整理世界数据时, 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在此驻足。
从这个角度来说,稍微推翻之前的想法,是很寻常的事,不用顾虑太多。
听了这个问题,他想一想,回答:“凡人之间有法度,修士、妖族之间却没有。”
不止如此,修士们还很双标。
同样的事情,放在修士这里,叫「强者为尊,弱者不过蝼蚁」。放在妖族那边,就是「血腥、野蛮,无怪是妖」。
兰渡尽量跟上沈轶的思路。可他对凡人的了解还是太少,哪怕此刻沈轶把一部人间律法摆在他面前,他读了,觉得稍微懂得。
但细细想来,还是要说:“修士、妖族要有法度,需要一个更强的存在执行。哪怕这样,也很容易出差错。”
沈轶笑一笑,说:“为什么?”
兰渡正经道:“修士杀妖族夺宝,只需说明那妖族是无神智的「兽」,就不会再有人说什么了。可究竟是妖族还是妖兽,全凭修士一张嘴来说。”
沈轶说:“这个好办。对妖族妖兽身上灵宝,有检验的法子。对修士,要看出他说实话假话,也不是难事。”
兰渡:“对先生说不是难事,可对旁人就不好说。”
沈轶不置可否,兰渡又道:“哪怕旁人能够看出,对他们而言,稍稍拿点好处,放那人一马,也要划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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