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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贾源是个软硬不吃的，见宋义鸣的助理赔着笑脸过来，直接一摆手，坐在导演椅上，波澜不惊地说：“先收工，宋义鸣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拍。”
那助理只得把赔罪的话咽回肚子里，认命地去找人了，踩在那条路上时脚下一滑，险些摔跤。
闻言监制有点坐不住了，过来朝任贾源说：“贾源呐，这么等着不是个事儿啊，有什么用不着宋义鸣的戏份，先往前提一提，拍了再说。”
“您说得倒是轻巧。”任贾源皮笑肉不笑：“怎么提？提到哪儿？您猜猜咱们今天特地冒雨上山干嘛来了？”
监制也被他拿话噎了一顿，只得没好气地说：“行，那咱就都等着。”
他在休息棚下转了几圈，朝周围人皱眉呵斥：“都愣着干嘛？有闲的都去帮忙把人找回来！”
“老师，雨太大了。”一个有点关系的工作人员无奈地说：“谁家丢的人就让谁家去找呗。”
监制瞪他一眼，脸色沉沉地回自己位置上坐着了。
赵恺乐一边给展航擦脸，一边小声朝他说：“任导还真是牛脾气。”
“来这么一出就是想镇住我们。”展航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任他摆布：“意思是进了他的组就得听他的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赵恺乐咂舌道：“我算是知道这个片子为什么之前都没人投钱了........他是不是在圈里人缘不好啊。”
“嗯。”展航说：“但是他执导的电视剧都还凑合，你随便在菜叶上翻翻，都是及格线往上。”
赵恺乐想了想，点点头：“大师都是有点怪脾气的，可以理解。”
展航听到他提投钱，自然而然又想到那个匿名追投资的幕后大老板了，不由陷入沉思。
雨势渐大，天地间茫茫一片水幕，近一个小时过去，在场等候的人都急了。
任贾源也皱起眉来，问站在旁边的人：“怎么还没消息？群里通知宋义鸣的经纪人，让他们公司派人来一起找。”
“哦好。”那姑娘点头，忙低头给宋义鸣的经纪人发消息。
赵恺乐干这行以来还从来没遇见过戏拍到一半艺人崩溃，大哭大闹发疯然后一个人跑出去这种稀罕事，忍不住掏手机刷了刷微博，上面暂时还没有相关消息，应该是被他们公司压得死死的了。
他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不由叹了口气。
展航问：“可怜他？”
“有点。”赵恺乐摸了摸鼻子，说：“他不是才二十岁吗，比我还小几岁呢。嗯.......我扪心自问，如果是我这么高强度拍一个月的戏，我可能也撑不下来。”
展航嘲道：“你拿这么点钱当然撑不下来，这弟弟挣得比你多，小哥哥。”
赵恺乐也自嘲地翘了下嘴角，没怎么反驳。
展航继续淡淡说：“私底下怎么发疯没人管他，在片场发疯，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他不想干了.......”
赵恺乐抬眼看他，问：“航哥，你压力大不大？”
展航指了指自己眼睛下淡淡的青黑，示意他自己领悟，赵恺乐忍不住笑起来，展航面无表情地看他，眼底有种温和的无奈。
“反正我觉得他这两天一定是碰到什么事了。”赵恺乐托着下巴说：“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发飙呢？人的情绪只有在受了很大刺激的情况下才会忽然失控。”
展航说：“和经纪人吵架了呗，本来就不想进剧组，结果越往后拍越反骨。”
赵恺乐恍然地点点头，莫名想起欧小沁来。
这个圈里有太多站在舞台角落够不到打光资格的年轻面孔，稍微出头时就要被艺人和公司牵制，成为流水线上的商品，在他们自己的名字变得响亮以前，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选择权，更没有自由可言，一旦生出放弃的念头，他们将要面对的即是巨额的违约金。
赵恺乐感慨地说：“丽姐其实挺好的。”
展航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发出哼声，没有回答。
两个小时过去，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余文荣率先朝任贾源说：“任导，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先撤山下去吧，等人找回来我们再接着拍。”
任贾源低头看眼天气报导，心知再找不到人就错过最佳拍摄时期了，只得皱眉点点头，朝众人说：“都先回吧。”
雨势趋于平和，场内众人陆续搬离器材准备下山，宋义鸣公司的人都散进山里找人了，他的经纪人也赶到，面色铁青地站在任贾源面前，言辞激烈地分辩了些什么。任贾源的表情仍然不咸不淡，反驳游刃有余。
赵恺乐一边给展航撑伞，一边回头看他们两眼，恨不得把耳朵贴到他们两人旁边。
展航见他抻着胳膊实在累得慌，自然地接过，一手揽着他肩膀，两兄弟一般并肩在泥泞地山路上走，嘴里斥道：“还看还看，这么喜欢八卦怎么不去当狗仔。”
赵恺乐被他这么一揽，大脑直接死机，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眼睛不停眨巴，欲盖弥彰地重重嗯了声。
“她肯定不能把锅往自己身上揽，艺人在剧组里出了事，当然是剧组的责任。”展航说：“不用想了。”
赵恺乐：“.......”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宝子们 咱们一起跨年了耶
第91章
傍晚时分，雨仍然下个不停，剧组众人还没有等到宋义鸣的消息，纷纷皱起眉，小声议论起来。
他的女经纪人章闵仍然在朝任贾源不满地抱怨：“我们义鸣进组是来拍戏的，不是来受你打骂的，任导，你这次是不是过分了点？”
任贾源：“我打骂他？你问问其他人，我对他搞特殊待遇了吗？在座的这几位，不说几位了，就这位。”他指着余文荣道：“咖够大吧？在公司待遇够好吧？他是没淋雨还是少挨批评了？”
章闵：“可义鸣平时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原本不管是上节目还是进剧组都是好好的，怎么一到您手下就崩溃了？？”
“这不该问问你自己吗？”任贾源好整以暇地说：“我在这圈里混，谁喜欢拍戏，想把戏拍好，谁不喜欢拍戏，只喜欢糊弄着捞钱，我看得真真的。宋义鸣这孩子，他压根就不想进这个组，是你逼着他来的。嘿，你倒好了，把人孩子逼疯了，现在过来倒打我一耙。”
章闵似乎要被他气笑了，扶着额头深呼吸半天，才勉强保持平静的情绪：“好，任导，我不跟你说这些了，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人找回来，人找不回来我们谁也不好过。”
“你们公司的人干嘛吃的。”任贾源完全不给她面子，坐在导演椅上幽幽说：“实在不行去报个警，让警察来帮着找。”
章闵闻言，脸色顿时阴沉得可怕，眼神复杂地注视他片刻，继而转身，随手拨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拿手机给助理打个了电话。
半天不动工，众人穿着湿哒哒的戏服早就想回去了，一一派助理和任贾源去沟通。
任贾源全部点了头，工作人员便也准备驱车往回赶，而他自己仍然坐着，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几分钟后，留下来的只有一些还在整理的工作人员、任贾源、监制、章闵。
赵恺乐和展航原本也是想直接离开，然而一看任贾源还没有撤，心里不由多计较了几分。
“任导是不是其实也有点自责？”赵恺乐小声问。
展航点点头。
赵恺乐无奈道：“章闵为什么不报警啊.......”
“怕传出去。”展航说：“不到真着急的时候不报警。”
闻言赵恺乐愈发觉得宋义鸣可怜，不由蹙起眉。
两人又站了会儿，任贾源有点坐不住，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头一看展航还在，露出点意外的表情来。
“任导。”展航主动问：“不走吗？”
“再等会儿。”任贾源背着手笑呵呵地说：“你俩怎么不走？”
展航也笑笑，说：“想问问明天行程有什么改动。”
“看情况吧，要真有改动会在群里给你们通知。”任贾源一脸轻松地说：“给这小子最后一次机会，让他自己选，真不回来就算了，咱们这个戏不是非他不可。”
赵恺乐愣了一下，心说任导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原来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得了，你俩回吧。”任贾源摆摆手说：“真找不着人了章闵会报警的，轮不着咱们担心。”
展航点点头，领着赵恺乐走了。
山脚下仍然道路泥泞，走到停车的地方还要好一会儿。
小雨淅淅沥沥，赵恺乐转头张望，他们前后都没有人，剧组的已经撤得差不多，路人没事也不常在这条路上走，狭长的小道挨着崎岖的山壁，只有他和展航在并肩向前。
展航专心看着前路，一言不发，快走到宽阔大路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种奇怪的动静，离他们越来越近。赵恺乐见他停了脚步，疑惑地抬头，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展航顿了一下，而后一把拉住赵恺乐，往后带了几步。
前方，一个人影闷哼一声从山坡滑落下来，继而一手勾在横生出来的树干上，堪堪停住，险些摔个狗啃泥。
赵恺乐站稳脚步，看清那人是谁，嘴巴张了张，惊讶道：“宋.......宋义鸣？”
宋义鸣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头晕目眩中，挣扎着分辨出了方向，艰难地朝赵恺乐看去，嘴里喃喃道：“擦.......我怎么又走回来了。”
他浑身上下全是烂叶子和泥巴，衣服湿淋淋的，上面还有不少枝叶的划痕，脸上脏兮兮一片，十分狼狈，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展航将伞交给赵恺乐，上前一脚踩在山壁上，试探性踏了踏，确定脚下安全，才朝宋义鸣伸出一手，示意他先下来再说。
宋义鸣抹了把脸，一手搭着展航，慢吞吞爬下来，眼眶仍然有点红，但眼泪已经流干净了。
赵恺乐想起什么来，低头在包里翻出包纸巾给他：“你先擦擦吧。”
宋义鸣接过来，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赵恺乐看眼展航，一脸“这弟弟还挺有礼貌的”。
展航无语地撇过头，当做没看见，朝宋义鸣说：“大家都在找你，你这一通乱跑是想干什么？发泄完了就赶紧回去。”
“回去继续看她白眼吗？”宋义鸣没什么感情地哼哼了声：“我又不是抖M。”
赵恺乐有点担心地说：“至少给他们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告诉他们你现在安全了吧。”
“不要。”宋义鸣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两人的好意，挥了挥手说：“走了，拜。”
赵恺乐：“.......走哪儿去啊？？你这个样子出去，被人拍到怎么办？”
宋义鸣一脸无所谓，懒洋洋地说：“这副鬼样子，谁看得出来我是宋义鸣，我亲妈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你是成年人了，别玩负气离家出走这一套。”展航冷冷说：“自己不开心了就要耽误所有人的进度，你问问余文荣，他敢这么玩吗？有脾气就冲你的经纪人和助理去，别跟导演对着干。”
赵恺乐：“........”
果然，助理和经纪人在男明星的眼里只是撒气用的吧！
宋义鸣闻言顿了脚步，站在原地几秒，回头怒气冲冲地看他：“你他妈谁啊？怎么他妈的现在随便来个人都能上来对着我说教一通啊？我想干嘛关你什么事？”
赵恺乐：“哎！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动不动就生气........”
“不关我事是吧？”展航一脸好笑：“行。”
他好整以暇地上前几步，提着宋义鸣的后衣领把他拖回来，就要往斜坡上推。
宋义鸣始料未及，他本来就又冷又累又头晕，没什么力气，被展航这么一揪，只能惊恐地挣扎道：“你干嘛！！展航！你疯了？！”
“你刚刚怎么挂在上面的，现在就按着刚刚的姿势接着挂。”展航冷冷说：“我俩也接着路过，就不多管你的闲事了，OK？”
宋义鸣快疯了：“我草.......你有毛病吧！”
“航哥算了算了。”赵恺乐忙去拦展航：“那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对对。”
宋义鸣总算知道这人有多不好惹，识相地求饶：“错了！哥！我错了！对不起！”
好说歹说，展航才松了手，赵恺乐还想过去把人扶起来，被展航眼神威吓住，于是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这是到了什么邪霉了.......”宋义鸣哭丧着脸说。
赵恺乐说：“乖啊，早点给你家大人打电话，让他们把你接回去。”
宋义鸣：“.......”
展航冷冰冰地说：“快打，不然我打你了。”
宋义鸣：“...............”
雨逐渐停了，宋义鸣在两人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给章闵回了个电话，那一边焦头烂额的章闵才算松了口气。
“你现在人在哪儿呢？”她有点着急地问：“我开车过去接你。”
宋义鸣说：“不用了，闵姐，我晚点自己会回去的，你们先回吧，我明天就跟导演道歉。”
“怎么就我们先回去？”章闵有点不满意地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看不见你人我不放心。”
宋义鸣便又沉默了。
章闵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得松口：“行行，你可一定早点回来，导演这边我会帮你先沟通。可千万记得，别出去乱跑，知道吗？去找个口罩把脸遮一遮，别让人拍到了。”
宋义鸣嗯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打完，展航便准备领着赵恺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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