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想听不懂,别说他现在记忆混乱,就算他是个正常的八岁孩子,也不一定听得懂。
苏悯觉得好没意思,苏想也没做错什么,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凭什么遭受这无妄之灾。
可我也没做错什么,苏悯想。
他没再说什么,把剥好的橘子给了苏想,起身走出了病房。
深夜十一点多,医生走出手术室,说他们尽力了。苏父被转入病房,身上插满了管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几个董事和律师就都到了。
只有苏悯和律师能进入病房,但苏悯坚持要商晋跟着,于是商晋也跟着苏悯进了病房。
苏父有片刻的清醒时间,律师告诉他,苏母和徐小姐都死了,他急促的喘了两下,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律师听清了,回答他说苏想只受了轻伤,目前已经醒了。
苏父又看向苏悯,苏悯正在跟商晋小声说话,律师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
商晋推了推他,苏悯只得走进两步,坐在病床前。
“遗产 ··· 我可以给你 ·····” 苏父说话含糊不清,但可能遗产这两个字本身就带着大写加粗字符。
“但是 ··· 你要抚养苏想 ··· 直到 ··· 直到成人 ····”
律师解释说,“苏先生的遗产分为两份,一份由苏悯少爷继承,但苏悯少爷要抚养苏想少爷直到成人,并把另一份遗产交给苏想少爷。”
苏悯扣了扣手指甲,“太麻烦了,我不要了。”
律师睁大了双眼,“苏 ··· 苏悯少爷 ···”
苏先生也被气着了,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律师贴近苏先生听他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道:“那么苏悯少爷要怎么样才愿意抚养苏想少爷呢。”
“我要全部。” 苏悯道,“不然你就给那小崽子另外找一个监护人好了。不过我可先说好,你死了我还活着,以后要对那小崽子做什么,你可管不了。”
苏先生没办法表达情绪,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越来越重。
律师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把目光看向商晋,“商少爷,您劝劝吧。”
商晋很好脾气的帮着律师劝苏悯,“不要胡闹,你要是把苏先生气死了,别人会说你不孝顺的。”
“那对我的遗产会有影响吗?”
商晋想了想,“那倒不会,苏先生此前已经立了遗嘱,虽说要改,但毕竟还没有公正过。现在的苏先生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严格来说,他现在说出的话是不具有法律效益的。”
律师心里一个咯噔,他本以为苏悯没经过事不懂,好糊弄,没想到背后站着商晋这个狠角色。
“我答应你 ···” 苏先生说话很艰难,“但你要保证 ··· 善待苏想 ···”
苏父因为要把财产留给苏想而造成了这出悲剧,而今又把财产都给了苏悯,只为了保证苏想以后的生活。
苏悯眸色淡了淡,商晋对律师笑道:“苏先生真是个好父亲。”
律师讪讪的笑了笑。
凌晨两点多,苏先生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渐渐停止。
苏悯眼看着苏先生被白布蒙住,喉咙像是被生铁剐蹭着,难受的不得了。
他拍了拍商晋,“我有点想吐,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一起?”
苏悯摇摇头,快步走出去,走进卫生间的时候就撑不住了,扶着水池干呕。商晋走过来给他顺了顺气,苏悯打开水管,水很冰,苏悯洗了把脸。
“他为什么非要让我抚养苏想?”
商晋道:“你是苏想的血亲,是他同父的哥哥,只剩七个月就满十八岁,你抚养苏想是义务。”
“不对。” 苏悯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 商晋撑着苏悯的后背,“你现在该休息了。”
第2章
苏悯三点多回到家,五点半就被闹铃吵醒了。这是在学校的时候的起床闹铃,苏悯忘了关,醒来之后也睡不着了。
夏天天亮的早,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蓝色,像是正常的天空褪了色。苏悯跪在飘窗上,看着天色慢慢转亮。
房门被敲响,商晋走了进来。苏悯头抵着窗户玻璃,没有看他。
“这么早就醒了?” 商晋道:“还是一夜没睡。”
“醒得早。” 苏悯问道:“有事?”
“警局那里来电话,” 商晋站在门边,“说案子结了,你可以去领你妈妈的遗体了。”
苏悯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
苏悯和苏太太的关系不算好,在商晋看来,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是十分病态的。
苏父不喜欢苏悯,苏悯从小和母亲生活,他眷恋他的母亲,想从苏太太那里汲取亲情,可苏太太却只把苏悯当做生活的发泄口。她把她失败的爱情归结于苏悯不得苏父喜欢,把她夭折的梦想投影在苏悯身上,除此以外,她丝毫不关心苏悯。
苏悯初中的时候经受过校园暴力,因为他跳舞,不像个阳刚的男孩子。那时候的孩子们还没有成熟的是非观,与众不同就是原罪。
苏悯和苏太太说过,也给苏太太看过身上的伤痕,但苏太太不以为然,只是跟苏悯说叫他少惹事。
苏悯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得到来自母亲的肯定,又一次一次的失望,偏偏苏太太还要告诉他,我是你的母亲,我们血脉相连,我们是最亲近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苏悯把情感寄托给了商晋,他可能真的会被苏太太折磨死。
苏悯不怎么想吃饭,被商晋压着喝了杯牛奶。然后商晋驱车带着苏悯去警局。
“换新车了?” 苏悯拉开车门坐进去。
“不是我的,” 商晋道:“薛二的新车,不敢拿回家去,让我先开两天。”
苏悯撑着头,随手打开了副驾驶的手套箱,想找口香糖吃,结果看见里面胡乱放着好几摞大红票子。
“哟,商大少爷财大气粗呀。” 苏悯戏谑的看着商晋。
商晋瞥了一眼,道:“之前去玩车的时候放进去的,图个乐子。”
图什么乐子,用钱砸人呗,随手打赏当然还是现金更撑场面。
苏悯嗤笑一声,“骄奢淫逸。” 他把手套箱合上,缝隙里调出一个方形的塑料小包。
苏悯捡起来一看,撇撇嘴,扔到商晋身上,“恶心。”
商晋看了一眼,道:“不是我的。”
苏悯明显不信,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你不会在这车里搞过吧!我要下车。”
“真不是我的,可能是薛二落下的。” 商晋按住苏悯,“这车我开之前里里外外都洗过的,苏少爷纡尊降贵的将就将就吧。”
苏悯哼了一声,好歹不说下去的事了。
车子一路行驶到警局大门口。苏悯撑着头往外看,看见台阶上有不少人,站着或者坐着,手里拿着条幅血书。其中有些人把目光落在了商晋和苏悯的这台价值不菲的车上。
“这些是干什么的?” 苏悯问道。
商晋道:“这些就是徐小姐的家人。”
苏悯点点头,“他们家人可真不少。”
“除了她的父母弟弟,还有很多都是她家的亲戚。” 商晋道:“听说徐小姐家境很一般,高中没有上完就辍学了,在做酒店服务员的时候遇见的苏先生。”
“是吗?” 苏悯忽然想到,他妈妈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在她和苏父的那个年代,是标标准准的诗书门第,大家闺秀。
苏悯和商晋下车走进警局,路过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都盯着苏悯和商晋看。
警局里的人接待了苏悯和商晋,有个三四十岁的女警察看着苏悯,想起这孩子年纪轻轻就遇见这样的事,看向他的目光很是爱怜。
苏悯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是善意还是恶意,从始至终淡着一张脸。他提出要去看看苏太太的遗体,女警察有些为难,道:“因为是车祸,所以尸体损伤有些惨重。”
“没关系。” 苏悯道。
商晋把手放在苏悯肩膀上,不是很赞同。
“昨天我还上着学呢,一转眼爹妈都没了。” 苏悯淡着一张脸,“看她最后一面也不成?”
商晋道:“等入殓师整理过后再看,好不好?”
苏悯看着商晋,终究没有强求。
女警察随后把苏母的一些遗物交给苏悯,其中有一封被血浸透了的遗书。
遗书是苏母的笔迹,苏母写的一手很漂亮的蝇头小楷。
苏悯和商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一张不大的纸,苏母用近一半的篇幅谩骂徐小姐和苏想,用另一半的篇幅控诉苏父的薄情,最后一句留给苏悯,叫他把自己和苏父葬在一起。
苏悯看完,有些想笑,他扯了扯嘴角,商晋说很难看。
苏悯白了他一眼,女警察随后又告诉苏悯,那位徐小姐也有遗物,身上的首饰之类都被她的家人要走了,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衣服,坏掉的手机等等。
“给我干什么?” 苏悯看了一眼那个小箱子。
女警察有些尴尬,“这些东西应该是留给徐小姐的儿子的 ······”
苏悯瞥了一眼那个小箱子,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跟商晋,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走出警局。台阶很长很多,苏悯因为没有睡好的头疼泛了上来。
等坐上车,忽然一个警察追出来,问苏悯徐小姐的遗体由谁签字领走。苏悯皱着眉,“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妈!”
商晋拍了拍苏悯的肩膀,隔着苏悯和车旁边的警察说话,“徐小姐不是有家人吗?”
“他们不想领走,” 警察道:“徐小姐的父母和弟弟都不愿意出钱安葬她。”
苏悯头很疼,阖着眼暴躁到了极点,商晋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联系苏先生的秘书,让他来处理这些事。”
警察点点头,不管是谁,能有个来处理的就行。
警察回去的时候被那群人缠上了,他们大概是问出了苏悯的身份,一群人乌泱泱的冲着车子跑过来,生生把车子拦下。
“就是你!你妈害死了我女儿!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个烫着头发的中年女人站在车子前头冲苏悯喊。
他们敲打苏悯的车窗,那边警局里出来人维持秩序。
“你们要什么交代?” 车窗降下来,苏悯坐在车里,扫视这群人。
他生的昳丽,神色却冷漠的可以,像个玉面罗刹,生生把人吓住了。
那个中年女人缓了一会儿回过神,大喊,“拿钱!”
苏悯扫了她一眼,“要多少钱。”
女人一愣,像是没想到苏悯这么好说话,“二百 ···· 不,五百万!”
苏悯嗤笑一声,道:“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给你们家五千万。”
那女人愣住了,旁边一个畏缩着的男人忍不住似的看了她一眼,那是她的丈夫。
女人看到丈夫看自己,立刻就怒了,一巴掌打在男人脸上,“你在想什么!”
苏悯噗嗤一声笑出来,商晋看向苏悯,很不赞同的样子,“怎么能在警局门口说这样的话。”
“装什么装。” 苏悯嗤笑一声,商晋就不说话了,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这一出闹剧。
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站出来喊道:“我外甥也是你爸的儿子,你爸的遗产,我外甥得分一半!”
这是徐小姐的弟弟,他看起来比其他的人要聪明些。
“我父亲已经立下了遗嘱,他的遗产全都由我继承。” 苏悯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人。
人群瞬间喧闹起来,那个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鼓动起了一帮人,要越过警察上来扒苏悯的车窗。
苏悯打开手套箱,拿出那几摞大红票子,道:“先借我点,回头还你。”
商晋没说话,苏悯降下车窗,对外面喊道:“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们!”
说着,他把大把的钱抽出来,撒到窗外,人群瞬间乱了起来,争相趴在地上捡钱。苏悯把那几摞钱都撒了,他们忙着抢钱,没空管车子。商晋开车离开了这里。
“骄奢淫逸,” 商晋声音带笑,“我看苏少爷才是这个词的代言人。”
离开警局,商晋陪着苏悯去签了遗嘱,等苏悯满十八岁,这些东西就真正的到了他手里。与此同时,苏想作为遗产的附属品,也要被苏悯接出医院带回家。
商晋去接电话了,苏想还在病房里,医生在给他做最后的检查。苏悯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看徐小姐的遗物。
遗物里有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看起来是备忘录之类的,已经写了半个本子,大多是一些日常的事情,比如某一天带苏想去游乐园,某一天奖励苏想吃一顿肯德基,苏想生病,徐小姐记下了医生开的药方,还有很多的注意事项。苏想爱吃的菜很多,有一些大概是徐小姐学着做的,记下了像菜谱一样的东西。
看得出来,苏想是徐小姐生活的全部。
那边商晋打完电话回来,苏悯把本子收起来,问道:“什么事啊?”
“公司的事。” 商晋道。
商晋大学考的就是商学院,他叔叔为给他练手,投资注册了一家小公司,互联网一类,商晋乘着东风,发展的很不错。
那边医生走出来,说苏想身体没有大问题了,但关于他母亲去世的那段记忆还没有恢复,建议不要刺激他。
苏悯看了看病床上的苏想,大概是真的恢复的不错,他看上去比上次苏悯见他的时候聪明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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