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顺从地跟着梁昭昭,见昭昭敲响了门,她心里有些许的紧张。
“你有事和父亲谈,不如,我先回避吧。”
司安玥知道父亲和昭昭有事瞒着自己,可她并不介意,也不欲探究太多。她是很有分寸感的,之前父亲有很多事都从来不与她多说,她也不多问。
换句话说,司安玥其实和司行简的关系十分生疏,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质问司行简。
梁昭昭略一思索就明白司安玥的顾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大致看出玥儿虽然从小是跟着父亲的,但两人并不亲近。
她原本是觉得她是才被认回来的,若是把玥儿排斥在外,怕玥儿会多想,所以才会带着玥儿一起的。
只是玥儿现在明显不愿意掺和其中,她也不好勉强。
梁昭昭点头道:“也好,若你日后好奇,等我问清楚再与你说。”
“嗯。”司安玥乖巧地应了一声,笑靥如花,丝毫看不出心有芥蒂。实际上,比起这些,她更在意她的裙子还没有办法修补。
室内。
听到敲门声的司行简淡定地用里衣撕下来的布条缠好手上的伤口,然后喊了一声“进来”。
片刻后,没有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才起身去开门。一门之隔,他自然是听到了这几句简短的对话。
司行简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没怎么犹豫就开了门,然后看到司安玥已经转身离开,而木槿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犹豫的神色。
木槿很纠结,不知该回避,还是该进去先给司行简提个醒。进去吧,万一被迁怒呢?可不进去,有可能像如烟一样被误会……
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司行简一句“进来吧”,下意识就跟在梁昭昭身后迈进了房间内。
梁昭昭本就是有意来找司行简问个明白的,见是他亲自过来开门,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在进来那一刻就开始打量这间雅间。
饭桌应该是已经收拾过,擦得干干净净,上面只摆着一壶茶和几盏茶杯。
屏风旁的高几上以及窗户边都放着盛放的菊花,让室内有几缕淡淡的花香,可这香味遮不住桂花蜜酒那种清冽又香甜的味道。
这让梁昭昭不免觉得有些意外——桂花蜜酒多是女子喝的,男人很少会喝这样软绵的酒。
更让梁昭昭意外的是,她似乎还闻到一丝血腥味。
这味道并不明显,她在有一丝怀疑的时候,看到了司行简的右手上缠着的布条。
他怎么会受伤的?
梁昭昭不自觉地蹙了眉。
梁昭昭的嗅觉敏锐,这也是她会选择学习医术以自保的原因之一,总要让她的长处发挥作用。
除了木槿身上那点快要散尽的香味,她没有在这间房里闻到那股独属于如烟的味道。
但梁昭昭并不认为自己猜错了,她依旧认为烟姨娘来过这里。
大概是因为窗子开着,连门也开过一段时间通风,还有就是大约烟姨娘是先来见司行简,随后才与木槿相见,这样一来,时间就久了,足够让味道散去。
而且,只有下属来见主子的道理。若是烟姨娘只为了见木槿,大可以不必冒险约在此处。
梁昭昭虽然笃定,但因为看到司行简的伤一时间愣神,没有率先开口。
反而是司行简见她这样沉默,主动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梁昭昭同他说话,就不像和木槿那样慢慢试探,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烟姨娘是你的人?”
司行简点头,嘴角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错。”
又补充道:“如果你说的是周府中新来的烟姨娘的话。”
梁昭昭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就承认了,之前打好的腹稿也没法儿说下去。
对于梁昭昭的疑惑,司行简表示:孩子太聪明了,他也没办法啊。本来他是不太愿意让昭昭知道如烟的存在的,可现在既然昭昭已经猜到,他再否认就不妥了。
所幸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昭昭知情便知情吧,顶多会觉得有点冒犯。
司行简丝毫不慌。
梁昭昭却皱了眉,他竟然不觉得心虚吗?派手下人潜入她住的地方,如今被她发现后当面质问,就这般淡然面对?
梁昭昭有些生气,虽极力压制,言语上还是不免带出来点情绪。
“你派她去我家做什么吗?监视我吗?”
司行简没有在意她有些冲的语气,只反问道:“你家?周府吗?”
梁昭昭:“……”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为什么派人!
司行简却又强调一句:“周府不是你家,京城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接着他又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如烟和赵满一样,只是她功夫不如木槿,可能是觉得潜入周府容易被发现,所以才想了这样的法子。”
他只让如烟查探消息,可没有让她委身于人,所以让如烟使美人计这样的锅他不背。
“如烟脑子灵活,不会吃亏的。”司行简又补充一句。
关键是周勇那个模样,如烟肯定是看不上的。
梁昭昭更气了,谁担心了?!
她能不知道如烟借口要守孝根本不让周勇碰吗?偏偏这样,烟姨娘还惹得周勇更加宠爱了。
大概这就是骨子里的贱,越是得不到越是在意。
梁昭昭并不在意周府后院的事情,就算没有烟姨娘,也会有云姨娘、柳姨娘,早在太太嫁入周府之前,周勇就纳了好几个人了,太太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关心的是司行简让如烟进入周府的目的。
可梁昭昭现在也明白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现在面对可不是木槿,他要是不想说,她就无可奈何。
只是还有点不甘心。
“那我如今都离了周府,想必也不用如烟在那里守着了,我能见她一面吗?这两日发生的事,我想了解一下。”
司行简也不瞒她,直言道:“那日你落水一事疑点重重,我让她回去查清楚。你若想见她,可能要等两天。”
“至于周府的事……他们已经把梁氏养女落水而亡的消息放出去了。”
梁昭昭听到他说如烟去查她落水一事,有些意外,但这时也没多说什么,只等着如烟带回消息再说。
至于在外人眼中,她是个已死之人……这本来就是她所求的啊。
梁昭昭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十分冷静地想象周府众人可能的表现,随后略带嘲弄地勾了下唇角。
一个还未及笄又不是亲生的小姑娘,连丧事都不用办,又没有找到“尸体”,连坟立在哪里都不用纠结了呢。
估计就连太太也不会十分伤心吧,毕竟她不是那种唯母命是从的孩子,而且太太虽小产伤了身子,却还抱着能再有孕的希望呢。
想到这里,梁昭昭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司行简一样。
太太嫁给他十年有余,只有她一个孩子,而且他也没有纳妾。而太太嫁给周勇后,三十多岁还能有身孕……
这么一看,是谁的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所以,他是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结果,终于认命,看在自己是他唯一的血脉的份上,才来接她回去的?
这个理由很强大,但梁昭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司行简接触她的目光,心中不解,总觉得昭昭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觉得好奇,就问道:“怎么了?”
“您之前说过,家里后院没有别人。可是,我是女子,您就没有想过再养个儿子吗?”梁昭昭忍不住试探道。
司行简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小丫头没有安全感,生怕他今后会再娶或者有儿子之后会偏心,就十分郑重地保证道:“养你一个就够了,不会再有别的孩子。”
梁昭昭:!!!
她猜得果然不错!
如果父亲不能生的话,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接自己回去,应该不会太亏待她,说不定她还有机会立女户不嫁人呢。
虽然这么想似乎有点不厚道,但梁昭昭还是忍不住期待。
她想跟着司行简回去的决心又强烈了不少。
其实她本来就觉得司行简十分亲近,心里是不愿意拒绝,只是她觉得对方有事瞒着她,而且他前后的做法反差太大,总让人不免觉得有阴谋。
现在梁昭昭就是从理智上分析,也觉得认回这个父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昭昭做了觉得决定,态度自然也要转变,她就浅笑着面带濡幕地点头。
好在她本就莫名对这个父亲观感很好,也就不觉得勉强。
司行简不知道昭昭的想法,还觉得是他的态度让昭昭放心了些。
其实梁昭昭猜测也不算错,司行简这具身体确实被下了绝育的药。不止是他,还有其余那些被派来大周国的人,都是如此。
原本大月国的人也怕他们成婚生子之后会生了叛逆之心,若不能生子就安全许多,毕竟这个时代的男人比起妻子肯定更重视子嗣。
只是如今针对男人的绝育药不能达到百分百有效,只是降低怀孕几率而已,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药效也慢慢消失。
而原主之所以和梁氏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有药物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原主后来有意疏远梁氏,很少宿在后院。
这么多年过去,那药效已经近乎于无了。即便是仍有遗留,司行简也能治,只是没必要。
他家崽,只有这么一位。
只是任司行简再多智,也想不到在他家崽心中,已经给他贴上无法生育的标签。
*
司行简不介意被昭昭知道如烟的存在,但却多少有点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的。
他想起之前木槿在门口似有几分忐忑,便把视线落在木槿身上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问道:“昭昭是怎么知道如烟的?”
梁昭昭却没有提木槿,只道:“隔着窗户看到一个身影,所以才来问一问。”
“是吗?”司行简轻笑一声,“木槿,你说呢?”
木槿知道梁昭昭好心地没有牵扯她,只是她不能不说实话,便把见了如烟以及之后便被梁昭昭连连质问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还特别实诚地说:“我不知二小姐是否见到了如烟。”
不管木槿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司行简却可以确定,昭昭没有见到过如烟,她应该是在木槿见了如烟之后,在木槿身上才发现端倪的。
具体细节,他也不欲多问,多半不过是如烟留下了痕迹。
就是不知如烟是有心算计还是无意为之。
“她见你做什么?”
木槿料到他或许会问这个问题,因此没有迟疑地答道:“她说办完事就能得了主子的恩典离开,所以来和我告别。”
她是不愿意说出如烟的请求,更不愿透露出她对如烟说出赵满在主子面前说好话的事,那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不该私下见如烟,请主子责罚。”木槿干脆利落地跪下认错。
司行简任由木槿单膝跪着,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责罚?倒是不必,你们既然私交不错,见一面也不打紧。”
他虽这么说,木槿却一点儿也没有被饶恕的轻松,另一个膝盖磕在地上。
木槿觉得他口中的“不必责罚”,不是因为她这样做不算错,而是她这个人没有责罚的必要。还有“私交不错”那四个字,缓慢且具有压迫感。
木槿听出了他口中的警告之意,若是她因为私交有意维护如烟,恐怕她的下场要么就是跟如烟一起离开,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她本来不想自找麻烦,才不说那么多的,现在既然瞒不过去,那就只有据实以告。
“如烟除了告别,还问了主子的态度,觉得主子对她有误会,让我有机会解释一番。”
司行简没料到是这样的一个答案,他只知道按照如烟的性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种紧要时刻,更是不会特意来找木槿,这是自找麻烦。
他以为如烟想拉拢一下木槿,不曾想是让木槿帮忙解释。
“误会?”
他对如烟会有什么误会?即便有,今后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吧。
“她说她与赵满没有什么交情。”木槿斟酌着说出这句不算长的话。
她和如烟两人算是和赵满平级,但从亲近关系上,她们还是同主子远了一层。
司行简还是不太明白其中有什么误会,但他也不在意。这本来对他说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是怕赵满被人撺掇而不自知,渐渐生了别的心思,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才会警告一下如烟。
现在看如烟又接触木槿,这种未雨绸缪的念头就更甚。
木槿是原主手下女子中少有的武力不错的,又不像如烟那样有那么多的小心思,给两个姑娘当贴身护卫正好。
要是被如烟蛊惑了去,他就还要重新找人,太麻烦。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现在和木槿在这里问这些。
“嗯,我知道了。”司行简一本正经地点头,轻轻抬手示意木槿起来。他不知道就这样的事情,木槿为什么要隐瞒,更想不到原主的狠辣和他如今的难以捉摸让木槿心存畏惧,生怕他一怒会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后果。
木槿以为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甚至把司行简对如烟的误会也洗清了,见他不追究她私下向如烟提供消息的事,便放下心来。
梁昭昭就静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心里有疑惑,却没有随意开口。
等木槿离开后,梁昭昭才问道:“木槿为何如此害怕?她只是话中稍有隐瞒而已。”
梁昭昭想试探的是,是他喜怒无常、多疑凶狠,才致木槿这样小心谨慎,还是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呢?
她不愿意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
司行简道:“或许是她心虚吧。”
梁昭昭再次无语,她能不知道木槿心虚吗?就算心虚,也不至于怕成那个样子啊。
司行简也觉得这解释太敷衍,更有意把手下这些人说给昭昭听,就细细说道:“日前,如烟和赵满一同赶往越州,他们二人你都见过。赵满和赵清是兄弟,他们跟着……我有十年了,也算忠心得用。赵满性子跳脱些,但办事却很少出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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