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桐光目光垂落,下意识在门的反光上检查了一下脸:“没怎么啊。”
他刚刚在外面整理了很久,确定看不出多少痕迹才敢回家,这会儿循着章宇航的目光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塑料袋里生抽的玻璃瓶子摔碎了,流了一袋子黑色的液体,他完全没发现。
申桐光眼都不眨地找补:“不小心摔了一跤。”
章宇航眉头立刻蹙起深深的川字,下颔紧绷,表情很严肃地看着他。
如此相对沉默好半晌,申桐光都有点心惊肉跳了,章宇航才终于发话:“去洗手,吃完饭再说。”
申桐光如蒙大赦,踢了鞋一溜烟往屋里蹿,丝毫不知道自己外套后面脏兮兮灰扑扑一片,还印着半个大脚印。
冲到厕所前面的时候,他忽然猛地刹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房间。
章宇航也同时跟到他身后。
“你又被谁打了?”
“谁让你进这个屋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申桐光的声音更高,绷到了极致,他看着那扇半开的门,浑身血液都在轰轰逆流,怒不可遏地大喊:“我问你谁让你进了!”
追着他们要玩的甲乙丙丁吓得猛钻进沙发底下。
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整齐摞着很多亚克力的透明盒子,有一面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颜料和画具,纤尘不染,干干净净地摆放在一起,还有一些奖杯和裱好的画,地上有几双崭新的名牌鞋子,都被妥帖地罩了起来。
“没人让我进。”章宇航闭了闭眼,不想和他吵,“申桐光,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算我拜托你了,认真点生活,不要老是受伤。”
“我为什么要认真生活?你管得着我吗?”申桐光平时标准的吃软不吃硬,生气起来是油盐不进,他浑身发抖,这些天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口不择言地大喊,“章宇航你当你是我谁啊?真的烦死人,不就是睡过几次吗?我用你来教我怎么过吗,你给我滚出去!”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化作利箭扎进耳朵里,章宇航就那样静静地听着,脸色一寸一寸沉了下来。
他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凶,下颔紧绷成锐利的线条,眉宇深邃, 神态极冷,随时都要打人的样子。
房子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申桐光用力的呼吸声,他不甘示弱地和章宇航对峙半晌,章宇航忽然抬起了左手。
申桐光下意识脖子一缩,举起两只胳膊挡在脸前。
碰地一声,他手里那袋碎得不能再碎的生抽摔在了地上,黑色液体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汹涌地往外渗。
申桐光发火发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刹那间以为章宇航要打他,其实只是他刚刚说话太激动,脸上被齐景文衣服拉链划破的一道细长伤口又扯开了,渗出一条细长鲜红的血丝,很刺眼。
申桐光连忙收回格挡的姿势,慌乱而徒劳地辩解:“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什么,又是哪个意思呢。到了这种地步,要怎么解释才能挽回?
章宇航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地漠然看着他,胳膊垂下去,手指一根根攥紧,捏得掌心生疼。
空气里仿佛凝满了细小尖锐的冰锥,他们明明是面对面站着,中间却陡然隔了很多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心碎就是这样发生的。
看着他脸上那道血痕,一弯湿透的小扇似的睫毛,还有那种微微皱起的倔强又茫然的表情,章宇航眼里最后一点温暖的浮光也慢慢沉寂下去,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本来想问问他疼不疼,到底干什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到底在外面结了什么血海深仇老是要挨打,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懒得说了。
其实申桐光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他越慌乱越像被无形的线死死缝住嘴,张不开口,只能用尽全力盯着章宇航毛衣领口细密的走线,心里在不停地讨饶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重复一万次,我不该这么说话,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你不要生气。
可章宇航在这样的沉默中,渐渐觉得自己可笑到突兀。他都成什么样子了?做饭的老妈子,人肉按/摩棒,还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他长到二十二岁,从没吃过什么瘪,最难听的话竟然是从眼前这个人嘴里听到的。
掏心掏肺又怎么样,申桐光是关起门做小皇帝做惯了,独惯了,顺手拎他来用用,而他因为从来没遇到过,就这么轻易陷进去了,闭着眼催眠自己,因为偶尔的快乐而甘之如饴,在自己设计的恋爱游戏里自以为是地唱独角戏,左右互搏,使回旋镖打空明拳,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纸糊的假象,什么一见钟情,天心月圆,一场火后不过是繁花散尽,四面流水,透风走石。
自甘自贱,跪着舔着,他不至于。
章宇航沉默着转过身,一路边走边拿起自己的单肩包、手机、外套,走到门边他顿了顿,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屋门没关紧,甲乙丙丁钻进去了,我抱它出来而已,什么都没碰,你放心。”
然后他摁下门把,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碰地一声,平地惊雷,什么都碎了,申桐光心悸得差点蹦起来。
满室寂静中,桌上章宇航做的饭还在冒热气。甲乙丙丁从沙发下冒出头,小心翼翼地朝他叫了一声。
就这样吧,正好啊,申桐光负气又难过地想,本来也打算结束的,根本不该开始不该招惹,一塌糊涂的人生,难道还要不死心地拖人下水吗。
心里想得很明白,但是视线一片模糊,眼泪很没出息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到伤口上,渍过盐分,火辣辣的疼。
作者有话说:
小章:谁给拿胶水给我粘粘心。
小申:我看碎得不行了。
小章:呵呵。
第16章 不要他了
大年三十。
一大早申桐光就在费劲拔力地对着镜子涂药,他左扭右扭,碘酒把背上弄得狼藉一片,他想自己皮糙肉厚,就糊弄着算了,穿上睡衣去厨房煮馄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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