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最后是在……”说到此处徐少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神色也有些复杂,似乎回忆到初次见到董月时场面的不堪。
叶泽清审视着徐少君的神色,大概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让他接着说。
“当时鞑靼的大王子蒙图拓占领幽州与儒州,两州内但凡貌美的中原女子都被他掳了去,夫人也在他的军营里。臣一路打听寻到蒙图拓军营附近,却无法靠近,好在鞑靼王女索雅为夺首领之位与蒙图拓发生内斗,臣才趁乱带走了夫人。当时臣找了军营,并没有找到墨竹,而且夫人神志已经不清了。”
叶泽清听完,眉心紧蹙,问:“胎儿是蒙图拓的吗?”
“臣不知……”徐少君低头。
叶泽清倒吸了口气,一句“臣不知”,代表的真相何其残忍。
此时残阳浸染了半边天空,把水榭都笼罩了一片霞色,叶泽清站在半池水莲之前,月白色的圆领长衫也被印上了一抹彩色。
徐少君抬头看去,便见面前的年轻帝王即便在这片温柔艳丽之中也依然是气质冷冽,而在这份冷冽之中,如今又多了一份沉重。
沉默片刻之后,叶泽清让徐少君回府休息,并嘱咐他北疆之事不可与人言说。
待徐少君退下,叶泽清又心思沉重的去看董月。
抬脚迈进华清殿的清月阁,叶泽清便见太医已经在给睡着的董月诊脉,屋里的宫婢正要请安就被叶泽清拦下轰了出去。
这次诊脉的还是原来的陈太医,叶泽清纠结一下,忍住了换人的冲动。
她倒是想让阿兰来看,可是阿兰多熟悉外伤并不擅长妇人喜脉。
头发半白的陈太医再一次顶着叶泽清巨大的压迫力来给董月看诊,只见他伸手搭在董月手腕上,过了一瞬便抬眉露出惊诧之色,他视线斜斜扫向坐在一边的黑脸新帝,冷汗就“唰唰”地下来了。
叶泽清敏锐地察觉到这道窥探,冰冷的视线直接对上了陈太医的视线。
陈太医吓得手哆嗦了下,直接跪趴在地上结结巴巴开口:“华妃娘娘有喜。”
肚子已经起来了,有喜已经不需言说。
让他惊的是喜脉才六个月啊,新帝自去年初冬入京到此时酷夏已有八个足月,那胎儿绝不可能是龙子!
得知此宫闱秘事,陈太医心里实在害怕,此刻又被新帝冰冷的视线盯着,他出汗的手把攥着的官服一角都浸湿了。
叶泽清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陈太医,眉头轻挑,问:“喜脉已有多久?”
“六…六月有余。”有余二字也算是陈太医最后的一点求生欲。
“抬头回话,几月有余?”叶泽清似乎没有听清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只是语气愈发阴冷。
陈太医缓慢地把头抬起,便见新帝看着他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那目光已经不能用冰凉来形容。
冷汗一滴滴从脸颊滑落,滴在陈太医身前的浅青色的官服下摆上,印出一块块深色斑点,撑在地面的手已经发凉。
陈太医知道,新帝已经生出了杀心,他的性命存亡都系在他的回答之中,当下心思百转千回,快速在脑海翻找一线生机。
叶泽清就靠坐在清月阁窗下的紫檀圆椅上,一边的青花缠枝香炉里燃着静心安眠的香料,叶泽清凌厉的目光穿过飘渺的青烟扫向地上的人,耐心的等待着陈太医的回答。
好在陈太医也不是太蠢的人,在深宫毕竟也混了多年,捉弄半晌后突然就领悟到新帝的暗意。
新帝即便不知道后妃喜脉已有几月,但总该大体知道最后同房的月份,所以不难发现这中间的差错。
而新帝明知这个女子身怀他人骨肉还堂而皇之地接进后宫,明显是打算公开认下这个婴孩,如此自己想活就只能掩盖这个胎儿的真实月份。
陈太医想通以后赶紧低头回话:“娘娘已有身孕八月整,只疲劳过度,又受了惊吓,臣给娘娘开些安胎凝神的汤药,调理一段时间龙胎便会安稳。”
“如此,董贵妃之后的平安脉就都交给你了,朕亦希望她能早日清醒不再有癫狂之症。”叶泽清终于起身离开,董月腹中胎儿她已决定认下,决定今后好好照料她们母子,以弥补心里对她的亏欠。
因着董月精神不好,叶泽清又给华清殿补充了几十名宫女内侍在殿内侍候,嘱咐他们不要让董贵妃靠近华清殿,也不许他们提起董石林之死,怕刺激到现在的董月。
前朝的事太多,此时仍然百废待兴,叶泽清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后宫。
回到御书房又是一堆奏疏等着他批阅,御书房的几十根白蜡又是一夜燃至天明。
鼓楼的钟声传来,平安和喜乐进来提醒叶泽清已经到了卯初。
闻言,叶泽清抬头看了看外面,果然到了早朝的时辰。她起身松了松僵硬的身体,又洗漱换衣提起些精神气走出了御书房。
上了步辇,平安和喜乐又跟在左右在黎明的微微曦光里一路前行。
昔日的朝圣殿已经改成了清正殿,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各列两侧,叶泽清在众人目光中从容登上了高座。
面色浅淡,端着一如往常的不动声色。
百官行礼之后按照惯例,有事皆可在殿前上奏,这日礼部尚书魏稞率先出班跪到御前。
“陛下,各府乡试已完成,会试是否依旧在明年二月举行?”
礼部负责统筹全国的科举考试,如今各地乡试录取名单已经统计出来,因为这是新政第一年,大家都摸不准哪些事该依着旧例,魏稞也是如此,这才问询圣意。
京中与各省大小官职如今都有很多空缺,朝廷正是缺人之际,叶泽清直接让魏稞半年后举行会试,为新政补充新鲜血液。
她要求会试不限制录取人数,从实充贡,循名责实,文艺次之,实干贤能者从优。
叶泽清很少喜欢“后生少年”,这种人文章诗词皆是侃侃而谈,却根本没有济世之才,如今她便要从科举入手除旧布新。
这道旨意从清正殿传出,意味着天下士子若想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负,就必须摒弃华而不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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