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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嗯是他。是熟悉的感觉。
大半夜的，操场没几个人。上司心说挺巧的，继续听耳机那边的汇报，时而低声应两句。
受就这么躺在草皮上喘气。忽然，他拿手臂遮住了眼睛。明明只能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腹，蓬勃的心跳和带着水汽的呼吸却如同就在耳边。
“……少爷？您还在吗？”？
下属喊了两次，上司才从那长达数分钟的怔愣里回过神。这时受已经一骨碌爬起来拍掉身上草屑，要往宿舍走了。
顾不上回应下属，上司站起来就想上前去拉住受，却忘了自己离受还有大半个操场的距离，最终只有他的外衣拉链和栏杆在黑暗中碰撞出一串金属噪音。
受隐约听到一点响动，回头张望，潮红的脸在灯光下反射出一些亮晶晶的痕迹。
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又转了回去。
上司坐回原先位置，听完了下属的汇报。
受当然没有哭。那只是汗水流过。
莫名地，上司也是这么确信。
受只是在遮住眼睛那时流露出了一些沮丧。
而这小小的沮丧又正好被上司捕捉到，让他有一种冲动、有一瞬灵光；让他觉得他们那时虽相距很远，其实又很近。
上司望着惨白路灯照着的那一小块绿地，就像受还躺在那里。操场上人都散了，他还一直坐着，坐了很久。
他似乎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观察受了。
第9章 异类
坐着的时候上司没想别的。
他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装b生涯。
这么多年也不轻松。
从小为了迷惑元老会打的抑制剂其实是针对alpha配置的营养剂。医师与贴身仆从都被抓走过，他们不肯透露半点。没熬过那边的私刑。
分化之后开始注射真正的抑alpha性腺激素，那时上司还没成年，出于抵抗针剂副作用的目的，他开始承受比贵族暗卫负荷更重的训练来刺激发育。而没有腺激素的辅助，他就像要以beta的身体去达到顶尖alpha的要求。好在他坚持了下来，训练效果也不错。
只是上司记得少年时第一次达到体训目标，他特别兴奋地去告诉教练，却被严肃地提醒：
不要张扬炫耀，不要为此感到高兴，时刻记住压抑他的alpha本能，这是他的责任。上司听进去了。后来也真的没再为此感到高兴过。
那几年疲惫又乏味，训练，上课，提防暗杀。所以一想起来只言片语就能概括。
然后便迫于局势压力，同时也带着与中部的合作意愿来到了军校。
军校里的氛围自由很多。但元老会的试探也更加肆无忌惮。
因此上司不止要做个beta，还要做beta里的隐形人。这对一个已成年的alpha来说并不容易。
他可以装作和大部分beta一样平和，不冒尖，好合作。但他去不掉骨子里的骄矜淡漠，也去不掉身为alpha的侵略本能和攻击性。
刚入学时，上司在调整自己学业上的表现，力求处于中游偏上，不会惹人注目。
但这对从小请家庭教师、没有同学的上司来说有些难把握。第一学期他的总分甚至超过了很多alpha。
后来他找好了分寸，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成绩滑坡。
上司之前不知道联邦赋予ao的特权会让他们面对beta产生这么大的优越感。
alpha会挑衅说，占着模拟机练实操又有什么用，beta永远比不过alpha，到时候入伍选拔也是alpha优先，快让位置。也有在食堂听过隔壁桌omega嘲笑beta不自量力，觉得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即使如何努力也不会有omega喜欢beta。
直接怼到面前来的，上司只平淡离开；旁敲侧击的，就当作没听见。
他可以压抑情绪，甚至很擅长。
但这不能解决问题。
上司没有办法像其他beta嘻嘻哈哈互相安慰几句就过去了、觉得没什么。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特别想揍人。
上司毕竟是个alpha。
他想去训练室发泄，想遵循被点燃的本能释放信息素来让冒犯他的人臣服。但如果这么做了，他的alpha身份就会暴露，苦心经营的计划也会从他的任性开始满盘倾覆。
所以他不能。
上司从不抗拒装beta，因为这是他们的计划和责任。
只不过本能和尊严被时刻碰撞着总是令人难受的。
到了更高年级，课业繁重，同学大多固定了交际圈，无心再管他人狂拽还是炫酷，空气就更自由了些。他在保持低调的同时，开始更按本性行事。
出于安全考虑，上司与他人交游都保持一定距离。被莫名其妙地告白了，也都回绝掉。
只是有时在路上也会多看两眼那些举止亲密的好友或情侣。
和朋友在一起，就这么开心吗？只是因为喜欢，就去相信情人的忠诚吗？上司有些好奇。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就这么一个人。计划不收线，那么他也一刻无法放松，不能用真正的自己去投入一段感情。
毕竟没人会像他这样半是自愿半是被迫地在不合适的群体里做异类。
直到上司看到了受。
他们的处境何其相似。
如果说受的困境是必须逼迫自己，要很努力才能达到及格线，跟上其他alpha的脚步。
那上司的困境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压抑，要很努力才能违抗alpha的天性。
上司终于明白，他一直观察受的原因是忽然发现有个人似乎能与自己感同身受。
就好像他们曾经流过同一滴汗、叹过同一口气、辗转反侧过同一个不安的夜晚、品味过同一份孤单。
上司迫切地想要看一看这个人和自己一不一样，如果有不同，又是不同在哪里。
金属拉链撞出那一声锐响将上司从迷蒙中惊醒直面心里的渴望。
他想靠近，很想靠近。但不能是现在。
夜风渐起。
观礼台上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踏着稀薄月光往宿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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