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千惠的身份原因,她进出并不是从正门,而是从天南剑派西边的偏门里进来的。
分别时,明桥一语不发望着她流泪。
白千惠笑了起来,一把将明桥揽进怀里,笑道:“好了,如今你都十岁了,怎么还能跟个小孩子似的。”
薛涛陪着笑,“是呢,可真舍不得你。”
白千惠摸了摸明桥的头,对薛涛道:“弟子们平时都在哪练剑呢?怎么我一路走过来没有看到门下弟子?”
“哦,弟子们都在南边呢。”薛涛转身指着南边道。
在薛涛转身的一瞬间,白千惠忽然贴着明桥的耳朵用微小的声音快速道:“天黑到这来。”
“哦,在那边啊。”白千惠望了望南方,然后撒开了发愣的明桥,“好了,多谢薛掌门送我这么远,看到小桥在这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小桥,记得白姨刚才的话。”白千惠神色郑重道。
明桥点点头。
白千惠离开后,薛涛的笑容顿时就隐了去。
他看着明桥道:“你小子还算识相,没有乱说话。”
明桥垂着眸不吭声。
薛涛拍了拍他的脸,“如何,心法还是记不得么?”
明桥摇头。
“哼!”薛涛哼了一声,“就算白千惠知道你在这过得不好,她也不敢跟我翻脸带走你知道么。夜魔在外到处搜寻你,你只要一出去就是个死。你还是乖乖待在我这洗衣服吧,至少还能活下去。要是哪日你能记起心法了,你依旧是师父的好徒弟。”
天黑了。
明桥睡在床上眼睛闪闪发着亮。
“天黑到这来。”那句微不可闻的话一整个下午都响在明桥的心头,让他恍惚以为出现了幻听。
白姨是不是要带他走了?
他没有听错吧?
她确实说了那么一句对不对?
临走之时,她那么郑重的叮嘱他,不要忘了她刚才说的话。
他没有听错,他一定没有听错。
可是如果是他听错了怎么办?
明桥胡思乱想着,耳朵里听着周围的动静。
好一会儿,周围响起了鼾声。
明桥从被子下面拿出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跑了出去。
明桥贴着墙角跑着,一颗心在胸腔里跳个不停。
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今天白千惠离开的那个西边偏门。
那里照例把守着两个弟子。
两个人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明桥隐在墙角暗处盯着周围。
一切如常。
什么人都没有。
明桥焦急等着,简直望眼欲穿。
可是等了许久,一直将腿都站酸了,偏门周围一点异常都没有。
一个弟子靠着墙都打起了瞌睡。
明桥慢慢蹲了下去,眼睛盯着门。
盯了许久,盯得眼睛都发酸了,盯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是他听错了吗?
是他的错觉吗?
明桥的心里痛得像是油煎,他靠在墙上,用手肘机械似的摩擦着墙。
越重越痛,他的心就稍微舒服一点儿……
不知过了多久,明桥的手肘一片血肉模糊的时候,前方看守的一个弟子忽然呃了一声,明桥猛地抬眸,一道白色身影托着两个软倒的弟子慢慢放到了地上。
明桥喉咙里呜咽了一声,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
白千惠她,终于来了。
又一阵风起,四周松涛阵阵,明桥的万千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
时隔十年,明桥再一次站到了天南剑派大门前,深刻进骨子里的恨与厌恶如今化成翻腾的兴奋在血液里沸腾,一抹兴奋又狠厉的光在明桥的眼尾一闪而过。
明桥抬脚走了过去。
奇怪的是,天南剑派大门紧闭。
明桥看了看,纵身一跃,人已经上了墙头。
放眼望去,天南剑派内安静的有些异常,连一个走动的弟子都没有。
明桥四下看了看,脚尖一点,人已经掠到七八丈外的屋顶上去了。
大殿之前没有练剑的弟子,树林里也没有。
最后,明桥终于在弟子住宿小院里看到了人。
有几个弟子端着东西在廊下进进出出,各个脸色愁云惨淡。
明桥如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然飘落在弟子院落的屋顶,还未站定就听到下面房屋中传来的暴喝声:“滚出去!都滚出去!”随即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不一会儿两个弟子就走了出来。
“呸!不吃拉倒!你以为你还是大弟子么!一个废人罢了!”
“走吧,别说了。”
明桥挑眉,看着两个弟子走远,然后轻轻落了地。
屋里一片狼藉,从前明朗的少年,那个养尊处优的天南大弟子如今竟然颓废的趴伏在桌旁,桌上还倒着几个空酒瓶,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气。
张石山发觉有人进了屋,抬起头刚要发火,却忽然愣住。
一个红衣黑发的清瘦人儿站在窗前,逆着光,宿醉一夜的他一时都看不清他的脸。
张石山的手搭在额头上,眯着眼看了看,疑惑道:“你是谁啊?”
张石山坐直一抬手,明桥才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他的右边袖子空空荡荡,贴在身侧。
“你的右手呢?”明桥问道。
这几个月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右手”这个词,张石山顿时暴怒的扔了一个空酒瓶过去,明桥轻轻一侧,哐当一下,酒瓶砸到墙上,撞得粉碎。
“滚出去!!!”张石山指着门大声道。
明桥没有理会他,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了张石山对面。
张石山看到明桥的脸终于愣住,他打量了一会儿,眼里忽然浮出恐惧,他用力往后一退想要站起来,结果却因为失去平衡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坐到了他刚才掀翻的饭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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