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印容变得有些沉默起来。
大雪纷飞之际,寺庙里迎来了新的一年。
这日,饭堂里的饭菜比平日里丰盛了一些。
印容吃完饭,看到玄度还在和几个弟子说话,便先回了院子。
红梅树又开花了。
傲雪寒冬,它独自美丽,独领风骚。
印容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一朵梅花悠悠的落了下来。
印容伸手接住,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拿来一个喝茶的小杯子,将那朵梅花放进了杯子里,然后往杯子里倒水,直到没过梅花。
印容将装着红梅花的杯子放到了罗汉松大树下。
往常玄度吃完饭就会回来午休,可是今日他却迟迟没有回来。
印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去寻他。
在饭堂不远处的立雪亭前,印容听到了一片欢声笑语。
印容走过去一看,玄度正在和几个师兄弟在堆雪人,有两个顽皮的小弟子揉了个雪球砸到玄度身上,玄度便笑着去捉他们,小弟子们大笑着跑开,玄度长臂一捞就捉到一个,他将那个小弟子抱了起来,用力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小弟子笑着搂住了玄度的脖子,玄度用冻红的鼻尖蹭了蹭那小弟子的脸。
印容胸口如遭重锤,一股酸胀之气直冲鼻腔,他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看着玄度和别的弟子嬉笑玩闹的样子,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师兄!来呀!我们打雪仗呀!”
玄度的眼角瞥见了印容的背影,一时没有了动作。
“师兄?”
“嗯?”玄度回过神,“好啊,来,我们打雪仗。”
下午吃饭的时候,玄度在饭堂里并未见到印容。
他吃完饭,想了想,用食盒装了一份饭菜。
玄度回到院子,正要去敲印容的房门,忽然听到书房里有声音,玄度循声走了过去。
书房里,印容正在抄写佛经,只是,他抄的飞快,字迹潦草狂乱,桌上、地上、椅子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纸张。
“印容,别写了,吃饭吧。”玄度道。
他将食盒放到桌上,俯下身去捡地上的纸张。
不料玄度刚刚站起来,印容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印容!”玄度吃了一惊,然后试图拉开他。
印容抱得死死的,不肯撒手。
“印容,放开!”玄度皱眉道。
“我不放!!!”
“印容!”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抱别人却不愿意抱我?”
“印容,他们还是孩子啊。”玄度抓着印容的手臂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陪别人玩,却再也不肯陪我玩?为什么你再也没有对我开心的笑过!为什么!”印容说着大声哭了起来。
“印容,印容你放手。”玄度拉了几次拉不开,心中不禁一团恼火。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那你当初又为何对我那么好!你不可以这样!玄度,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能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又把我推下去?”印容泣不成声道。
一团复杂无比的情绪挤压着玄度的心脏,玄度觉得被勒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印容,你先放开。”
“玄度,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抱我?”
玄度被一阵莫名情绪充斥了脑子,他用了大力,一下子掀开了印容,印容被他掀翻,一下子撞到了桌上又摔倒在地。
“印容!你能不能克制一下你自己!”
“我不能!玄度,我喜欢你!”印容跌坐在地上哭着大声道。
玄度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望着印容。
“玄度,我喜欢你啊……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不报仇,我可以放下一切,玄度,我只要你!”
玄度眼睫震颤,摇头道:“印容,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不可以生出这种心思。”
“玄度,可它就是生了,就像红梅树,它开心了,就开花了。”
玄度继续摇头:“印容,这是错的,你我皆是男子,这有违——”
“玄度,你不是说过吗,万物皆有灵,爱情并非只存于男女之间。”
“印容,男女之爱是为了繁衍,为了使人类延续,我们之间万万不能有,那是罪过。”
“罪过?我一未杀生,二未偷盗,为何就罪过了?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是罪过吗?如果喜欢一个人也是罪过,那什么才是无罪?”
“印容,佛门十戒,你不会不知道。”
“我未受戒,我不是佛门中人!”
玄度顿住,良久才双手合十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施主请便。”说完,转身离去。
雪光窗外寒如月,梅影灯前独坐僧。
夜深了。
玄度仍在床上打坐,没有歇息。
他听见,印容一直在外面,没有进屋。
这么冷的天,外面都是积雪,他又想故技重施让自己生病吗?
坐到更残群响尽的时候,玄度有些忍不住了,他轻轻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玄度犹豫着推开了一条缝,发现印容竟然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而他静静地坐在雪人旁边,将头靠在雪人身上。
从前,每年冬天,玄度都会和他一起在院中堆雪人,一个大雪人是玄度,一个小雪人是印容,两个雪人并排站在一起,度过寒夜,迎来朝阳,最后一起化为雪水。
玄度望着印容靠在雪人的背影,心里蓦然传来一阵钝痛。
低头间,玄度忽然发现印容有些僵硬的站了起来,朝院外走去。
这么晚了,冰天雪地的,他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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