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不住弟弟的手,只能看着尉迟崇往下滑,从手腕到手掌,最后到指尖。而在断崖之下,不是万丈深渊,也不是湍急的河流;下面是苍白的石头,离崖上不过七八丈高。可在此时,七八丈,才更令人绝望。
“别松开!尉迟崇!!别松开!!!小崇——”
宗锦只觉得手腕一轻,指尖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趴在断崖处,就眼看着他的同胞弟弟摔下去,离他越来越远。
“咚——”
轻飘飘的一声,尉迟崇摔在了石头上,脖子与手脚都呈现扭曲的姿态,再没有任何动静。他身下,血缓缓渗出,将石头染红,将他浸在里面。
宗锦良久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最终除了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做。
——
赫连府。
“你一定要亲自去吗?我不让去你去!你伤还没好啊……”在后院一隅的马棚旁,漆如烟死死拖着江意的手臂,试图将他拦住,“赫连府那么多人,一定要你去吗?我不许你去……江意……”
可凭着她的力气,是压根拖不住江意的浴盐读加。
从江意下榻换衣服,到走来马棚,漆如烟一直没停下过拦他,但除了让他走得没那么快之外,没起到任何作用。
眼看江意都要开始牵马了,漆如烟忍无可忍地将他胳膊甩开:“你一定要去是吧?”
江意一边解缰绳,一边为难地看向她:“主上的吩咐,我必须得做。”
“你背后的伤还没好,你怎么骑马啊;从轲州到东廷乌城,你知道有多远吗……”“既然能下地了,就没什么问题。”江意认真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漆如烟脸色铁青,一手叉腰,一手倏地揪住了江意的衣领,再无半分之前名妓起舞的模样:
“那你便去!最好死在东廷!”
“燕燕……”
“别叫我!你若是要找死,那你就死,刚好省了我的事,不用再嫁给你了!”
江意一怔,立刻捉住了她的手:“……你是说你愿意嫁给我了?”
漆如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她连忙要抽手,怎料江意抓得很紧,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你都要去东廷送死了,我愿不愿意有什么意义!”
“燕燕,”江意认真道,“我有任务在身,必须要完成;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
“……”他这副模样,竟让漆如烟心跳蓦地快了起来。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句“那我等你”,但又念及江意半个后背的伤,道:“……你那伤,都还没结痂,怎么能骑马啊,又无人照顾你,你连上药都上不了……”
“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若是非要去,”漆如烟忽地口吻一转,“那我跟你同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决战前夕(上)
天都宫。
几名宫婢正围着皇甫淳,小心翼翼地忙活。他面前摆着一人高的铜镜,正映着他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摊着双臂,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宫婢们正在替他穿戴刚刚送来的华服,有手贴着他的腰腹,仔细地将衣衫展平,系上腰带的内扣。这套华服是以黑色为主,金色点缀,是皇甫淳平日里钟爱的颜色,却也是象征着皇室的颜色。
明日,在千代戎的丧仪过后,他便要受封摄政王。
这套华服便是为了册封礼特意赶制的,三十几位绣娘不眠不休地在外衫后面绣上了栩栩如生的金龙,旁边还有同样金线所绣的桃花作陪。
单单这一身衣衫,放在之前,便可算做“谋反”。
千代皇室所用家纹图腾是三头鸟,在呈延国境内,三头天鸟便是象征皇权的唯一标识。而桃花纹,乃是皇甫家的家纹,桃与龙金光闪闪,就是在赤条条地告诉所有人——千代皇室命不久矣,龙桃皇甫才是天命。
“……不错,就是赶了些,”皇甫淳道,“刺绣若是再精细点就好了。”
旁边负责此事的内侍官汗都被吓出来了,畏畏缩缩地擦了擦额间下巴,道:“那摄政王的意思是……”
“重做怕也是赶不及,”他斜眼一瞟,“可将就将就。”
这一眼扫得内侍官腿都软了,险些没站稳。
倒也不怪他如此害怕,从皇甫淳率军进入天都宫之后,宫里当值的宫婢、内侍、禁卫,少说死了上千人。其中不乏一些掌事之人,皇甫淳随便寻个借口便把人杀了,再换上皇甫家的人过来接替职位。
皇甫淳并非喜欢滥杀无辜,但他信奉斩草要除根。
这身华服做起来麻烦,穿起来同样麻烦;还没等宫婢替他完全整理好,和泉突然进了晏清宫。
“……前线的消息送来了。”和泉在外室面无表情地汇报道,“秦关赫连增派了万余人,但不是联军的对手,正在节节败退;赫连打得很小心谨慎,边打边退,已经快退到御泉了。”
皇甫淳从铜镜里与他目光相接:“赫连恒在秦关吗。”
“不在。”
“金鸡峰那边呢?如何了?”
“也不见赫连恒的踪迹,倒是赫连禄,有些本事。”和泉道,“前线送来的消息说,金鸡峰附近的战场赫连君至少派出了三万余人,和我们兵力相当,目前我们有些被动。”
“这就近七万人了。”最后一件外披的大氅上了皇甫淳的肩,那重量让他忍不住心生快意,“赫连不愧是赫连,前几日才折损了近万人,手里竟然还能调出七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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