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吗?
明愉皱起眉,不是说来安葬?为什么直接把那香囊直接丢入湖水?他转头正要问,周围却突然暗了下来。
天黑了。
确切来说,是结界内的世界变成了黑夜。
而在这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整片湖水却散发着蓝蓝盈光。明愉知道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有一片海,若是有人在里面搅动,或是风浪,涌动最剧烈之处便会泛起荧光。那是水中的微生物所致。
可是这里并没有浪,甚至可以说安静得很,微风根本掀不起水面,引起涟漪。
突然,他感觉衣袖被人拉住,他转头,白芜拉着白黎,而白黎拉着他。白黎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处石头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哪里,但明愉乖巧地听从了对方的指挥,转身顺势走了过去。
这一转,他又感觉身后的密林中有着什么,便看了一眼,这一看,便转不过头。
因为极度的——震撼。
幽绿色的微光从藤蔓上散发,那些藤蔓缠绕在大树的枝干上,从下往上递减,荧光此消彼长,越发显得幽静又迷人,惹人想要入内探索其中深藏的秘密。而其中的点睛之笔,便是那些自由飘动的淡黄色小灯笼——萤火虫。
这里竟然会有萤火虫,而且数量众多,几乎可以照亮近些的路。
他机械地被白黎拉住往前走,目光久久收不回来,直到进入三块巨石之间。
所有人都入内之后,白芜比划了一个手印,三颗石头之间便飞旋起一个巨大法阵将所有人庇佑其中。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火红的香囊缓缓触碰到河底的沙床,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一团无名火缓缓从香囊的正中心燃烧起来,丝毫不畏惧周围的水,在水中轻松地浮动。
不消片刻,那团绿豆大的火种便长大许多,将那层香囊从内部一点一点吞噬,最后蔓生成一具人形。
火焰越烧越旺,零碎的火星浮向水面,脱离湖水后,又忽视了所有的万有引力升向半空,一朵一朵融合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火焰原先还是红橙的颜色,随着体积的增大,逐渐变成白色、蓝色,最后停在紫色不动了,但它的体积已经不容小觑,仿佛一只巨大的鲸鱼在空中燃烧着。
整个空间成了人间炼狱,温度奇高,水面被烧灼得蒸腾,一时间水汽四散,整个水面上烟雾萦绕。
明愉的视力在其中是最差的,此时已经快要看不见四周的景象,虽然阵法可以阻挡外界的伤害,但仍挡不住炽热的温度。他和几个修为不高的黑衣人被高温逼迫得趴伏在石头后面,几乎快要睁不开眼。
金三儿仍然站在那里,丝毫不畏惧高温,只是瞳孔幽深反射出半空中沸腾的火球。
明愉看着这番景象,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艰难地问:“难道不是来埋葬那只金乌吗?”
白芜也站在原处,尖针般的瞳孔盯着从水中浮向空中人影,闻言回头,没有回应,只静静看了他一会。那双眼盯着明愉,让他觉得一阵难言心悸。
还是身边的黑衣人开口解释:“金乌和普通妖兽不同,它们只要留存魂魄,便可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
明愉想起了从前看过的神话,听说过凤凰可以重生,金乌竟也可以。
他看着伫立在水地和火天之中的金三儿,心中好似漏了一拍,脑海中毫无预兆窜入一些记忆,模糊又似曾相识。
一样的火光漫天,好似也有一个身影这样挡在他的身前,缓缓被火光吞噬。
明愉猛地捂住太阳穴,那记忆来得突然,又格外庞大,他感觉自己的神经纤维就像被硬生生拔断,塞进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胡乱接上。而且不仅是记忆,还有那涌上心头的情绪,太过混杂,他实在是分辨不出。
为什么?
发生什么?
谁?
这些统统不知道,混沌间,他只能感受到窒息的痛彻心扉和模糊熟悉的声音惊慌失措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他就陷入了炽热的火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明愉再次醒来的时候,还躺在那片草地上,视野中头顶上的阵法似乎被加固了,并没有再感觉到灼烫,反而是草地的湿凉从背后沁入,安抚着他梦中被火焰萦绕良久的感官。
恍惚了好一会,他才发觉自己正枕在白黎的腿上,似乎在对自己说什么,但是他只看见他的嘴唇在焦急地蠕动,听觉却没有接收到任何讯号,简言之,他似乎是短暂性耳鸣了。
明愉摇了摇头,想要告诉对方自己没有办法听见声音了。
白黎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伸手摸上他的脸,在他眼角摸了摸,而后抬起手。
那原本细瘦的拇指上一片透明水光。
明愉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过自己的眼角,隐约湿意。他哭了?
为什么?
白黎也愣了一瞬,又说了什么,手指捏上他的耳垂,拉了一下,又小弧度地搓揉起来。
力度很轻柔,明愉的耳垂被他搓得泛起红晕,一阵酥麻的感觉腾升而其,明愉没好气地拍掉他捣乱的手指。
他是没有了听觉,又不是没有触觉。
白黎却有些不依不饶,不赞同地看他一眼,手又抚了上来。随着搓揉的动作似乎升起一种奇怪的热气,顺着相触之处往耳膜处钻,耳朵里原本嗡嗡的嘈杂声逐渐消失许多。
明愉倒是从中察觉到什么,没有挣扎,只越过了他看向空中巨大的火球。
也不知道他到底昏了多久,现在火球已经不是炙热的紫色了,开始逐渐退回蓝色,现在正在从蓝色往黄色转变——它的温度在消退。
就在这黄蓝相接之时,火球倏忽炸开,一只熠熠生辉的金鸟扑闪着翅膀从火蛋中重生而来,一声长唳回荡在林木远近,它肆意地挥动着翅膀,在湖面上盘旋着翱翔。
就在它破壳的那一霎,原本昏暗的天空也恢复了天光,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从云霞的缝隙中泄露而下,直直铺洒在它的身上,好似上天也在庆贺它的复生。
众人头上的防护阵也被收起,几个黑衣人先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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