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女人神色贪婪地伸出手,搓了搓手指。
“女士,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听从主的召唤来救助你们的人!我们怎么会做那种……那种无耻的行径!”乔纳森面色涨得通红,他愤怒地看着面前毫无羞耻之色的女人,似乎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女人见状眉梢一吊:“别给我说什么主啊神啊的废话,看你这狗肚子里盛不了三两油的模样!呸,你们是个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给钱,十三个小兔崽子,一个十块大洋,最少你得给我一百三十个大洋!”
乔纳森自来了华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洋大人,哪里被人这么落过面子,忍不住面皮抖了抖。
眼看女人神色狰狞,乔纳森最后还是屈服了,从房内取出一叠银元,嗫嚅道:“我也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一百个银元,女士,你别这样,孩子是不是在你那里?这些钱就当是孩子们的伙食费,我会很快去接他们的……”
“一百个银元就想买断那群小崽子的命啊,神父真是会做生意。”女人贪婪地吹了一下银元,放在耳边眯眼倾听,也不知道听出了什么,只眉开眼笑道,“这可是一百大洋!谁叫穷人命贱,成交,孩子怎么着,我不会再管的。”
收起沉甸甸一叠银元,阿梅扭着腰离开了孤儿院后,就直奔最繁华的地界,她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辆洋车停在了门口。
一个阔太太抱着一只雪白的鸳鸯眼猫儿下了车,看到阿梅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对身边的弓着身子开门的侍从说了句什么。
侍从看了一眼阿梅,赶紧小跑步走到巡捕房,巡捕房的警察走过来想撵走阿梅,阿梅翻个白眼,从小包里掏出两枚银元递过去,这才让警察没把自己撵走。
阿梅这钱塞得肉疼,忍不住对那阔太太的方向道:“我是来找人的,我自己的家乡,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怎么好端端的站着也有人来撵我了?怎么的,自己家门口的地也不准我们华国人站了?”
那阔太太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阿梅施舍,只对身边另一个年轻男子鄙夷的说着什么,隐约听到熟悉的字眼冒出:“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没一点妇德……不守贞洁……有几个臭钱也配来洋人这干净亮堂的地方?”
男人便附和的说着什么,眼神如刀一样也将阿梅冰寒的剐了几刀子。
阿梅靠在灯柱子下,怔在原地。
洋人的地方?是了,她长大的地方,早已经成了洋人的租界了。
目送那个阔太太抱着那只雪白乖巧的猫儿远去,盯着猫儿脖颈间纯金的项链,阿梅眼神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厌恶,也或许什么都没有,就只是空空荡荡一副躯壳,站在那里发呆。
在这个时代,穷人的命比阔太太们养着赏玩的外国猫狗还低贱,甚至啊,有的人的命,连那些波斯猫的饰物都比不上——阔太太养着的一只名贵波斯猫戴着的金链子能值几百个大洋,但被巡捕房在租界打死的流浪汉,那是不赔一个子儿的,还会因污了租界,要那流浪汉的亲眷们倒赔钱。
开着洋车的阔少和太太们都说,洋人带来了新奇的货物,让租界亮起了一盏盏明灯,照亮了华国的土地,但是如阿梅这样卖春养活自己的女人,哪能有机会看两眼租界的明灯?
她连治病的钱都没,所以怀了孩子也不敢打掉,生怕一剂汤药下去命就没了。她身边很多暗门子都是这么没的,所以明知道生下孩子会过得更苦,她也不敢打掉。
她想活着。
就只是想活着,也让自己的孩子活着。
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饶是看透了,在原本是自己家乡的地方被这么侮辱,阿梅也得等街角阔太太等人消失,才敢大声啐一口:“tui——”
一个洋警察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这洋警察倒是会说国语,可阿梅宁愿听不懂他说的话。
“低贱的只拿女人,这是租界,不能随地吐痰,也不能随地大小便,不能拉客人,这里是租界,不是你们□□的小胡同暗巷子,低等□□人和狗,不得随便入内!”
阿梅一扭,朝巡捕房快步走去,甩开那个洋人警察后小声嘟囔:“暗巷子,呸,花一个银元就能在那条街当大爷,弄残废人也不给治病,这会儿说我们低贱了,可不都是一样的狗东西!”
到了巡捕房,阿梅搜寻了一圈,看到巡捕房的头儿,走过去轻车熟路地坐在巡警的腿上,将手里沉甸甸一摞大洋塞到了男人的口袋里。
“呦,王探长,这可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我来看看你,顺路报个案子。我那俩孩子在附近丢了,王探长能不能给我找回来?这是五十枚大洋,请探长老爷喝点酒,等孩子找回来,我还有重谢!”
把大手放在阿梅腰上摩挲的王探长一顿,重重掐了阿梅一把:“孩子?你的野种吧,那两野种不是被你卖给洋神父了吗,怎么的,想找回来再卖一次?”
阿梅闻言神色一黯,却强撑着抬手戳了王探长一下,嗔怪道:“王探长,你听听自己个儿说的是人话吗?我这不是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吗,看洋鬼子管吃管住,想着我那两孩子也大了,得有个营生。
“之前央你,你这坏人死要钱,也不给通融,我总不能让两孩子和我一样做这下等营生。我们那地儿风水不好,女娃只能挂盏灯笼,男娃就是给女娃儿打灯引人的。我自己遭这份罪,怎么忍心让我的孩子也遭一回,这不就找个由头让他们有个去处么?哪知道洋鬼子靠不住,把孩子给我弄丢了。”
阿梅说着微微扭头,把眼中渗出的泪水再憋回肚里去。
“呦,听你说的这话,你那小花儿长得出挑,怎么能和你一样呢,开了张多少能混个头牌当当,哥们几个都会去捧场的。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怕这怕那,你自己卖春不也活着么,小花儿怎么就不成了?”
王探长可不耐烦听阿梅诉苦,反倒咋摸着阿梅那女儿长开了的确比阿梅强,找回来不如先自己哥几个弄上一弄。
阿梅可不就是在防着这些狗东西,但防来防去,孩子都丢了,她也只能惨白着脸陪着笑:“听也是个斯文人,可别说这浑话。不是还有二狗么,小伙子护他妹妹得很,谁欺负了妹妹他准和人拼命呢!到了洋人那儿,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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