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章正靠着侧榻看书,闻言搁下书页,问:“陶相怎么找来的?”
陶相随口应道:“你若不在,他没事往这跑做什么?”他坐到萧寻章对面的太师椅上,谢怀御为他奉了茶。
陶相捏着茶盏,撇开了上层的浮沫,吹了吹,啜了口,而后悠悠地说:“今日柳名宗携子入宫了,你可知所为何事?”
萧寻章懒散地侧肘靠在小几上,说:“太后缺人叙旧了?”
“那日后都不缺了。”陶相冷笑一声,说:“小皇帝眼见就是出阁读书的年纪了,特为他聘了个太傅呢!”
“哦,听着是连伴读都一并定了,这盛氏和柳氏当真是同气连枝。”萧寻章“啧”了一声,说:“我这边厢才为孩子读书操完心,她也跟上了。”
“敲山震虎哪!”陶道常叹道。
“皇帝还小呢。”萧寻章老神在在地说:“是引狼入室也未可知。”
陶道常走后,谢怀御问萧寻章:“你又要去忙了吗?”
又不叫义父了,萧寻章心想。他拿起书页,目光搜寻着适才戛然而止的位置,说:“不急,什么紧要事都过了年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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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没有出息的一天呢!
第11章 上元
皇宫西北隅的角殿里,烛影摇曳,映在神龛中佛像的脸上,半明半昧,不知悲喜。
描画着禅语的纸灯在佛堂中鳞次挂起。闿阳未升,其芯未燃,此地仍是一片幽暗。
禅花摇摇,香炉袅袅。太后跪在拜垫上,敛眉阖眼避幽光,手上佛珠拨过几轮,口中喃喃:“......燃灯续明,放诸生命,散杂色华,烧众名香,病得除愈,众难解脱。[1]......”
云山接引南流景,辛伦躬身碎步走到太后身后,低声说:“太后娘娘,日出了。”
念珠声停了,太后睁开眼,由辛伦搀扶着离开佛堂。
碧桃敲开谢怀御房间的门,捧着叠衣裳递过去,笑吟吟地说:“小主子,布庄方才送来的新衣裳。”
谢怀御抹了把脸,说:“前些日子不是才送来了好几身?”
萧寻章走过来,说:“正月初一跟十五怎么一样?今日好好打理自己,晚间带你出门。”
行香游艺园的戏台班子也放了春假,祝九韶回了家,在屋中帮着母亲做活。弟弟妹妹们在屋外巷道里跑来跑去,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外头的叫闹声忽然停了,最大的那个萝卜头瞪大眼睛看着来人,鼻音很重地大声问:“你是谁?”
屋内听不清来人的答复,片刻后,那个小孩嘴里包着糖,吸着鼻涕冲里屋的方向尖声喊道:“九韶姐姐,有人找你!”
母亲眼带笑意,说:“想是你哪位朋友来了,出去瞧瞧吧!”
祝九韶得了母亲的许可,放下手中针线,提着袄裙便急急地跑了出去。
临到巷口,祝九韶忽又踌躇着不向前,先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又抬手欲拾掇自己的妆发,四下瞧瞧有无甚反光的物件,便见到一支木簪横在了自己眼前。
萧成棣语调上扬:“九韶姐姐,找什么呢?”
祝九韶抬眼见是他,也高兴地笑起来,说:“我就猜是你呢!”她接过木簪,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摩挲着说:“真好看。”却又把簪子推回去,说:“只是瞧着价值不菲,我不能收。”
萧成棣不接,委屈巴巴地说:“我知你不爱穿金戴银的,特去央人教了,我亲做的送给你呢!姐姐不收,岂不糟蹋我一番心意?”
祝九韶惊讶道:“你做的?”她将木簪举到萧成棣面前,檀木乌黑,更衬得指若削葱。
萧成棣肯定道:“我做的!”在刚开始时划拉了几下也算是我做的!
祝九韶调笑说:“可真瞧不出来。”
萧成棣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心虚目移,他是实在想亲手做的,可是天赋这东西,不是想有就有的。为了这么一小段簪子,他用废的木料在府中都快堆积成山了,若真要靠他自己,不知要到哪年上元才能送到九韶面前。
萧成棣小心翼翼地伸手捏着木簪的尾端,祝九韶没松手,就这样簪入了云鬓。
祝九韶满意地说:“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此刻萧成棣也很想吸一下鼻子,好平复一下心绪。他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来找你,是为另一件事。嗯......九韶姐姐,今日上元了!我,我想问你晚间可有空?”
祝九韶想了想,说:“应当是有的,只是......”
萧成棣紧张地问:“只是什么?”
祝九韶看着他,突然猜到了他的意图,抿着嘴说:“没有什么。”
萧成棣松了口气,说:“郑都东街的灯市最是繁华。我想邀你......黄昏后,我在灯市口等你!”没等到祝九韶答复,他便跑远了,冲她喊道:“不许爽约!”
祝九韶摸着头上的发簪,看着萧成棣离开的方向,仍在巷口伫立着。
尚未用晚膳,谢怀御便被萧寻章带上了离府的马车。
谢怀御撩起车窗上的帷裳看着外面,瞧着是去郑都东街的路,猜测多半是要去食戏楼,便也没有多问。
驶入郑都东街,各式店铺上都挂起了灯笼,临时支起的花灯小铺也连了满街,待到天边的赤霞隐去,东街的赤霞便明了。
眼见食戏楼已迫近了,酌烟却还没有放缓速度,谢怀御看向萧寻章,却见萧寻章仍漫不经心地看着楼阁后移,丝毫没有开口制止的意思。
谢怀御便也不吭声,放下帘子,目光转回车厢内,随他安排。
听着酌烟往后绕了一圈,竟不知拐进了哪条巷陌深处,东街上热闹的人声渐淡了。
马车停了,谢怀御问:“出东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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