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浪后来觉得,其实他和蒋驭野的关系可能一直算不上多好,他们的几次真正的交流从来都是针锋相对。只不过在矛盾的阈值过去以后,双方都各退一步,用各种让人麻痹神经的友善和琐碎而生活化的细节把一切矛盾都揭了过去。
闻浪知道,那时的蒋驭野一定也在挣扎些什么,他当然也会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他那个时候把自己贸然带到这些人面前,一定有期待从自己身上看到的东西。
闻浪能捕捉到这一切的,细微的,蒋驭野不曾说出口的期盼和希冀。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让他落空了。
那一天他们不欢而散,蒋驭野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重新进了夜店。闻浪书包和校服都没拿,在市区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干熬了一晚上。他不知道蒋驭野那天晚上最后去了哪,就好像他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伤心。
他撑熬了一晚上的困意回学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宿舍里,书包和校服都已经送进来了。
他没再看见蒋驭野。
那天之后的下一周是期末周,竞赛课已经停了。期末考按照上一次月考排名进考场,蒋驭野和闻浪之间隔着好几个教室,闻浪甚至不知道蒋驭野打不打算来考试。
但是他终究还是见到了蒋驭野。在他们拿期末排名那天,天上在下雪。闻浪在教室拿完成绩单回寝室收拾包的时候,一眼看到他站在宿舍楼旁边停车场里杵着不动。
他们就是在那天捡到的幸运。
闻浪推迟了自己回家的计划,和蒋驭野一起把幸运送去了宠物医院,在宠物医院待了整整4个多小时。
这期间他们除了一些关于猫的事情以外,没有任何交流,没人提那一天的事,也没有人主动寒暄,也没有人主动解释任何事。
他们就非常沉默地,处理好了幸运治疗和寄养的一系列琐事,然后分道扬镳。蒋驭野当然有车来接,闻浪也有自己的公交要赶。
这之后的假期,蒋驭野回上海。闻浪在他和肖浮蕊的家里,每天都在埋头学习。他们好像在短暂相交了一个学期之后,终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一切都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那个寒假里唯一不太一般的事,就是闻浪在一个晚上,用家里的座机,接到了蒋驭野打来的电话。
时间当时已经很晚了,肖浮蕊出去和人打麻将。闻浪不知道蒋驭野是怎么找到了一个他没给过的电话,可是他听到蒋驭野的声音,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重要。
蒋驭野应该是喝了酒,思路和说话的声音都迟钝,他在电话那边用很长的节奏呼吸,时不时还有一点吸鼻子的声音。
他就用那种语气问闻浪,问他,他们是不是真的是不一样的人。
蒋驭野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从遥远的,某个闻浪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的地方传过来。闻浪听着他的声音,在他那语气背后的迷惘里,不可控制地变得心软。
“蒋驭野。”闻浪又一次的,在说话之前先喊他的名字,“你和我不一样,是一件好事情。”
闻浪站在自己萧索的家里,墙上全是一些贴过的奖状被撕下来的痕迹,厨房两个月没有开火,已经开始有蜘蛛在爬,屋里没有任何一件玻璃或者瓷做的摆件和餐具。门口的走廊,到处都是腻子粉潦草地盖着下面的红油漆。
这些狼狈的生活,闻浪无从说给蒋驭野听,但是他想蒋驭野应该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离他们吵架已经过去了很久,闻浪早就不再生气了,但急转直下的关系仍旧看不到任何修复的可能。
闻浪知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一天忽然像是变了个人的蒋驭野其实只是朝他展示了一部分属于他那个世界的真相,而自己并不能接受。
闻浪并不介意自己有一个生活奢靡的朋友,但他并不希望这个人试图把他拉进那个奢靡的世界里。他想蒋驭野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他这段时间的疏离和回避,似乎说明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闻浪不执著于这段关系是否就这样结束,他也无意对蒋驭野的生活指手画脚,人的任何选择都有其必然和无奈。只不过如果蒋驭野能听他的劝,他的确还是希望蒋驭野能不选择这种生活。
他担心他会出事。
电话在他说出了那句话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蒋驭野不说话,也不挂断,就是吸鼻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明显。
这个电话的最后,是闻浪在漫长的沉默之中叹了口气,说:“你……少喝点酒吧,喝醉了谁接你回家啊。”
电话那头,蒋驭野吸鼻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没几秒钟,电话就被挂断了。电话那头只传来电话挂机的的声音。
闻浪站在客厅里,举着电话站了很久。直到他像是终于醒悟这世上没有奇迹,蒋驭野的声音不可能在一片忙音之后突然出现,才把电话放下。
那之后,一整个寒假,闻浪都再没接到过蒋驭野的电话,甚至那之后一整个高一的下半学期,蒋驭野都没有出现在学校。
闻浪本来以为,那就该是他们的结局了。
但就在那个,高一下结束之后的暑假,在那个蝉鸣喧嚣,烈日灿烂的夏天,蒋驭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他不是直接出现的,当时出现的第一个人,是郑一鸣。
第23章 22
闻浪看着眼前这个,堂而皇之出现在蒋家宅院里的人,觉得脊背开始发寒,许多被他刻意忘记的记忆开始复苏。
要说蒋驭野身边出现过的人里谁最危险,郑一鸣当仁不让,可以拔得头筹。
他出身在这一票的人里算是最好的,根正苗红,属于蒋家这种从商的人家只能伺候着的那类型。蒋彧州毕生的梦想就是让蒋牧原或者蒋驭野能走仕途,爬上高位,好让蒋家未来能出一口只能给这些人伏小做低的恶气。
闻浪不是没猜测过蒋驭野当时第一次把自己带到这个人面前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隐情。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郑一鸣似乎已经从蒋驭野的世界里消失了。闻浪也逃避似的不想回忆有关这个人一切细节。
但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蒋驭野26岁的生日这天,他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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