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渊差点不满地轻哼出声,可转念一想,忽然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很多很多年前,他们初识的那段时日也是这样一幅相处模式吧?一人仿佛有永远说不完的话,唧唧喳喳、喋喋不休,而另一人总是惜字如金,对方说十句话,他才勉勉强强回他一个字。
只是那时说个不停的人还是少年时的澜澈,而那个时候的他自己根本不敢相信像云端积雪一样光华夺目、风致无双的澜澈愿和他说话、陪他玩耍……人总是贪得无厌,一旦得到便再也不想失去,那时的他和澜澈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在担心对方终有一日会厌倦他,会因为自己无意间说错的一句话、做错的一件事而厌恶他甚至离开他,所以他总是不太敢在澜澈面前说话,以至于过了很久很久,澜澈还以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冰冷严肃的人……
如今的情境却是彻头彻尾颠倒了过来,昔年拘谨胆怯的少年,如今忝着脸没话找话,而曾经和自己无话不说的澜澈无论被怎样撩拨,给他的就只有线条完美却冰冷的侧脸和疏离淡漠的片语只言……
聆渊:……
这样下去他要几辈子才能把和他拜了天地的王妃骗回王城!
“那你呢?”聆渊假装没有察觉对方言语中的疏离,死缠烂打般继续追问:“我该叫你什么呢?”
“……”澜澈忽然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又不能说话,也叫不出我的名字。你只要在我手心写字,我便知道你是在同我说话,可你知道我的名字后,难道还要在写正经话之前多写一个名字呢?所以,不必做无用之事,也不必知晓我的名字。”
聆渊猛地被他噎住了,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他和澜澈相识百年,最是熟悉对方性格。澜澈的脾气算不上温柔可亲,少时娇蛮可爱,成年后又拒他于千里之外,虽无和自己抗衡的力量,可一旦自己惹他不快,总会在第一时间用犀利得不留情面的话语反击。可仔细想来,澜澈也只对自己和一些熟悉之人如此而已,在面对不熟悉的外人时,澜澈却罕有如此锋芒毕露、口舌相争的模样。
聆渊敏锐地意识到:澜澈心情不太好,或是对自己有些不耐烦。
可是怎么会……在山上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自己什么时候惹怒了他呢?
“快到山脚了。”澜澈转瞬就恢复正常的声音倏然在耳边响起,把聆渊从一片茫然中强拉回神识,“在山顶的时候开不了传送法阵,但是山下则无此桎梏,你家在哪里?告诉我一个方位,我开阵送你过去。”
传送法阵,瞬息千里,转眼间就能将人转送至万里之外。可此时非但没能和澜澈拉近关系,反而还莫名惹得对方不快,聆渊如何肯让传送阵法戛然打断和澜澈相处时光。
“何必浪费灵力。”聆渊写道:“我家不远,就在前方几里外,你送我过去就行。”
他在凡间哪来的家?无非是先哄澜澈随他再行一路,至于其他的事再徐徐图之。
澜澈其实不太愿意再继续走下去了,身边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他分明对对方的气息很是陌生,可不知怎的,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隐隐让他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十分复杂,说不惊惧或是厌恶,但却确确实实让他察觉到了危险而本能地想要远离。
他默立了片刻,却终于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极轻地吸了一口气,说:“好。”
聆渊眸光一闪,脸色有些得意又莫名有些不悦。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澜澈啊,即使心中不愿,可也不会轻易拒绝别人。
可是,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拒绝我呢?
“一路走来,都不知你是谁,日后我要怎样谢你?”不可遏制的不甘和嫉妒再一次从心底蹿起,聆渊不管不顾地拉起澜澈的手,指尖在对方的掌心疾书:
“说说你的事吧,就当……就当相识一场——”
“我的事,”澜澈停下脚步转向聆渊,第一次打断他:“你想知道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像是……你来自哪里?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这些字刚写出来,聆渊自己都觉得不对劲极了。这种刨根问底的问法,显得他像极了居心叵测之人。
谁知澜澈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对,漫不经心道:“家里当然不止我一个人。”
“实不相瞒,我已有夫君了。”
此话像是一记重锤猛地砸得聆渊整个人站立不稳,既期待又恐慌地愣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澜澈身上,心中忐忑到了极点:
他口中所说夫君,是自己?
还是君宸玄?
若说澜澈的上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那他的下一句话则像一桶冰雪,直浇得聆渊遍体生寒。
澜澈说:“我和他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聆渊:……
是君宸玄。
聆渊听到一个近乎无情的低语声在自己脑中响起:
澜澈他心中记挂的、认可的夫君,一直都是君宸玄。
第89章 沙海生花
聆渊的脚步蓦地停下, 僵立在原地,被澜澈搀在臂弯里的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过了许久,他才铁青着脸色, 勉强在澜澈手心落下几个字:
“他是个怎样的人?”
“……”澜澈扶着他继续往前走,略微沉吟了片刻,才缓慢而平静道:“不太记得了。”
聆渊无声地笑了笑,今日擅闯王城的小东西才说了,澜澈离开九幽城不过是最近的事, 短短几个月,如何可能不记得朝夕相对的君宸玄?分明就是不想与他多说。
满腹的嫉恨和不甘在聆渊心中扭曲发酵, 少年俊秀的面容倏然染上几分阴郁之色, 同时整个人朝澜澈的方向靠了靠, 指尖疾书道:
“别小气, 说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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