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杏林君抚着花白的长须缓缓点头:“殿下如今身子虚,心脉尤其脆弱,经不得惊吓,更不可动怒,只要稍稍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有可能引动殿下的心痛之症啊。”
聆渊专注而认真地一一记下后才问:“他这究竟是什么毛病?要怎样才能根治?”
杏林君古怪地沉默了片刻,最后本着医者专业严谨的态度,认真道:“老夫惭愧,学识有限,不敢擅自草率回答,还请王上允老夫回师门一趟,查阅医典,请教师门前辈同修后,再给予王上一个明确的答复吧。”
“那怎么能行?”聆渊想也没想当即蹙着眉断然拒绝:“你走了,谁给本王的爱妃治病看诊?你看他这个模样,身边哪里离得了人?”
“王上请放心,殿下这情况其实未必是病,老夫开一个方子让殿下服用,这段日子只要安心静养,切勿动气动怒,一切等老夫回来即可。若王上还不放心,此地尚有老夫的嫡徒坐镇,定不会让殿下出事。”
“不是病?不是病能吐这么多血吗?难道是旧伤?”聆渊仍是不愿放杏林君离去,百般逼问澜澈病因,然而杏林君自有自己的行医准则,无论如何都不肯在找不到理论支撑的情况下断言,二人都是固执偏执寸步不让的人,就这么一直僵持到澜澈轻咳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澜澈其实并没有昏迷很久,郁结在心的那口血吐出来后,心头针扎般的疼痛也开始如同潮水一样退去。杏林君进来搭上他的脉的时候,他就如受惊了的鱼儿一样惊醒,却始终没有睁眼。
不知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医者本能地畏惧。关于自己身体的秘密,他有自信在所有人面前都能隐藏得很好——除了杏林君。在对方略微冰凉的灵丝搭上自己手腕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在这位医者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上一次杏林君来为他诊脉,他就觉得对方已经看出了什么却没说,今天杏林君的表现更加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
所幸,杏林君严谨而认真,没有找到理论依据前不会在聆渊面前把他的秘密轻易公之于众。
鲛人本就心思细腻而敏感,怀了孩子以后更加敏感脆弱,聆渊对待宸玄近乎冷漠的态度让他心寒又失望,完全不敢让聆渊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可还没等澜澈来得及松一口气,聆渊却始终在不依不饶地追问自己的病因。
澜澈心中暗骂一声,再也躺不下去了,长睫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装作一副刚刚醒来的模样。
一睁眼就看到聆渊坐在自己旁边,满眼都是怜惜和愧疚,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看见聆渊的瞬间,昏迷之前的记忆潮水般涌入澜澈脑中,再次刺激着他脆弱的心脉。此刻看着聆渊的脸,犹能清晰地回忆起他朝自己怒吼斥责的模样,犹能想起他不顾自己声嘶力竭的哀求一次又一次贪婪“”“掠夺的模样。
澜澈心中厌烦至极,当真是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他,毫不犹豫地阖上眼缓缓偏过头去。
“我没有病,根本无需询问病因。只要王上大发慈悲,手下留情,少折磨我几日,我便也能多活上几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有、哪有……”聆渊说到一半,后面的话也再说不出口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日子他对澜澈欺负得有多狠,但是当着屋子里这么多人的面,一时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抚上他的心口,讪讪地转开话题,道:“别不开心了,还难受吗?”
澜澈不想被他触碰,自己又没有力气躲开,微微动了动身,疲惫道:“你放手。”
聆渊哪里肯放,这时恰好有侍女端了熬好的药走了进来,聆渊随手接过药把澜澈小心地扶起,一口一口吹凉手上的药喂到他嘴边,温声道:“你乖乖吃了药,有了力气以后我才好——啊!”
话还没说完,澜澈不耐烦地伸手一挥,毫不留情地掀了聆渊手上药碗。聆渊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根本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就被滚烫的药汤淋了一身。
聆渊容忍再三,却一再被澜澈当着侍女和下属的面卸了脸面,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当即拉下脸来把药碗往地上一掷,捏着澜澈的下巴俯身下去,低吼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那日不是你心甘情愿跟我回来的吗?怎么,人回来了,心还在君宸玄那边?说了你几句睡了你几天就受不了了?在这摆脸色给谁看!”
“王上,不可啊!”跟随聆渊进殿、一直静默侍奉在侧的梅疏影忽然跪地劝阻道:“杏林君方才说了,殿下如今身子弱,受不住王上您的雷霆震怒。殿下只是身上难受,这才心情不好顶撞了您,不如王上先让殿下好好休息一夜,让疏影在此服侍。待殿下想明白了,自然会去向您认错。”
“哼,他若真像你所说的那般懂事,那他就不是澜澈了!”聆渊虽然余怒未消,但看着澜澈闭着眼睛抚着心口无声喘息的模样更是心疼得不行,心知自己过往数日言行实在算不上温柔体贴讨人欢心,会令澜澈厌恶恐惧也是正常,长叹一口气后,又忍不住缓和了口气,对澜澈道:“既然不舒服就早些休息吧,本王明日再来看你,梅疏影一向体贴周到,今夜就让她留下来照顾你吧。”说完轻叹一声起身离去。
“恭送王上。”梅疏影起身,对着聆渊离去的背影拜别,再回头时,脸上恭谦柔顺的表情却一扫而空。
“上次刺杀王太后娘娘的人就是你吧。”梅疏影挥手摒退殿中闲人,上前两步站在澜澈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字一顿道:“瀛洲仙岛的皇子,澜澈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残病之躯,”原句是《红楼梦》里的,改了几个字。
第60章 王妃又想逃
澜澈支起身子倚在床头, 目光定定地落在梅疏影身上,片刻后弯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我正觉得奇怪, 澜澈微末之身,何德何能劳动公主尊驾亲自照顾,原来公主是想审问我。只是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特地支走君聆渊,他比你强势凶狠得多, 凌虐人的手段也高明许多,若换了他来审我, 效果必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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