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提过,我爹可能知道六味子的下落。”霍松声说。
林霰咳嗽着,喘息又快又急:“你可知谢逸手中有多少眼线?若六味子这般好找,还会等到今日?”
谢逸的眼线遍布大历,这些年但凡有一点线索,林霰的身体也不至于拖到今天这种地步。
霍松声面部冷硬,像是咬了下牙:“我会自己去找,上天入地,我都会给你找到。”
林霰听完竟笑起来,他那副寡淡长相,笑时便显出温和,此刻却有十足讽刺。他用言语戳刺霍松声,凉薄道:“只怕将军有心找,我没命等。”
霍松声被林霰一句话激的双目赤红:“那我们便试试看。”
说完,霍松声夺门而出。
他一把将门摔上,门梁顶上悬着摇铃,被动静震得叮当作响。
簌簌的雪落下来,薄薄一层正洒在霍松声脚尖前面。
霍松声盯着那片雪,觉得自己并没有活过来,甚至更痛了。
他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抓了一把雪拢在手里,碎雪受力挤压成冰坨坨,滑得几乎捉不住。
了渡带人回来时,霍松声仍保持着动作没动。
那点冰很快在他手里化了,变成了水。
符尘是跑进来的,看向紧闭的门扉:“先生睡了?”
霍松声模棱两可地答:“应该吧。”
洄澜寺内有一处百草园,园内有位百岁老僧,法号了无。
了无在回岚山很是出名,据说从小被庙里的僧人收养,此后便再也没有离开。他精通医术,为了感喟当年洄澜寺的收养之恩,连续几十年为回岚山的百姓看病,直到过了百岁,上山下山不再得力,才宣布金盆洗手,颐养天年。
百岁老人的腿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了无步伐稳健,看样貌也不似实际年龄那么大。他穿着灰色僧衣,脖子上挂着通明珠串,听完符尘的描述后,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套银针。
了渡介绍道:“松声,这位是了无师叔。”
霍松声礼数周全,尊称一声“大师”。
了无话不多说,推门来到房中。
林霰已经陷入昏睡,但并不安稳,眉心紧紧揪着。
了无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连脉都没有搭,便直言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恐怕时日无多了。”
符尘脚一软,被霍松声一把扥住。
霍松声提着符尘站好,然后说:“大师,烦请您再仔细看看。”
了无坐去床边,林霰的手露出被子,了无搭上去,静心凝神把了片刻,说道:“心脉受损太重,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迹,往后过一天算一天吧。”
霍松声心尖刺痛:“大师,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话也毫不委婉。
“没有。”了无说,“你们谁随我去百草园拿药,他这毒时时刻刻磨着人,身子怕是没有爽快时候,我开的药也只能缓解一二。若是真心为他好,不如早些送他往生极乐,也免去日夜痛苦。”
符尘无法接受,像头受伤暴躁的小兽,龇牙咧嘴地喊:“你这秃驴安的什么心?不会治别治,咒人往生算什么得道高僧!让开我来!”
了无一把年纪,心性早已超脱,毫不介意这些恶言恶语:“阿弥陀佛,生死有命,早晚罢了。”
霍松声痛到麻木,嗓音沙哑地问:“如果有六味子呢?能不能治他的病?”
了无顿了一顿,但也不敢妄下结论:“若有六味子兴许有五成希望,不过此物珍稀难找,施主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而且他这病不是吃一两副药便能好的,心脉上的损伤,即便服用六味子,日后调理喂养,此生怕是脱不开药罐了。”
霍松声不怕林霰难养,只怕他没有时间:“他还能等多久。”
了无说:“若无烦恼忧愁,满打满算一年时间。”
霍松声点点头。
了渡出门送人,符尘皱着眉给林霰把脉。
一言沉默地站在原地。
霍松声看向一言:“类似的话,你听过多少次?”
一言无法给出确切数字,脸色僵冷地摇头:“我不知道。”
霍松声什么都没说,走去符尘身边:“小子,是不是学艺不精了?”
符尘比谁都恨自己的才疏学浅,沮丧地眼泪掉下来。
霍松声看他一眼:“几岁了,哭什么?”
符尘哽咽道:“不是你的先生,你自然不会难受。”
“不要紧,不会有事的。”霍松声拍了下符尘,平静道,“跟一言一起去找大师拿药,好好说话。”
符尘吸着鼻子,把林霰的手放回被子里。
他跟一言走到门口,又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
霍松声怔然站在那里,总是骄傲昂着的头颓丧地低垂着,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房门轻轻合上。
霍松声站立许久才矮下身去,他一点点的蹲倒在床头,用手轻抚林霰的额头,像在珉州那天晚上,他趴在林霰身边做的一样。
“我不会放弃的。”霍松声极小声地同他低语,“我们都别放弃,好不好啊。”
林霰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心里的事太多了,身体也不舒服,无法进入深眠。
霍松声一直没走,在房中守着,见林霰醒了便从桌上挪到床边。
林霰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霍松声扶他坐起来,“符尘在煎药,应该快好了。”
林霰低咳几声,问道:“赵冉呢?”
“今日寺中讲经,不知你何时会醒,他便听课去了。”
林霰又问:“何时回?”
“几时都不急在这一时。”霍松声只道,“你先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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