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如实相告:“聆语楼。”
霍城亲自看过刺客尸体,对刺客的来路已经了然于胸,他就是想试试林霰口中有没有实话:“锦衣卫为何杀你?”
林霰说:“我手中有秦芳若的把柄,若公诸于众,他死无葬身之地。”
霍城眯起眼睛,锐利的眸光审视着林霰:“什么把柄?”
林霰微微抬起头,没有犹豫:“请恕我不能对侯爷明说。”
霍城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他并不是开玩笑,也并非威胁:“现在霍松声不在,没人护着你,我若想取你性命轻而易举,先生确定不说吗?”
林霰是个聪明又危险的人,这毋庸置疑,让这样的人走入朝堂,只会将大历本就污浊的一滩水搅得更浑。霍城想杀林霰的心很明显,在霍松声走后彻底暴露出来。
林霰坚定地摇了摇头:“此事我不想牵扯太多人,侯爷见谅。”
霍城扯着嘴角笑了一声:“那你说说,聆语楼和你是什么关系?”
林霰捏着棋子,觉得难以启齿,但开始说:“聆语楼在暗中保护我的安全。”
“所以你是聆语楼的主人?”
林霰没说话,算是承认了。
“你很了不起啊。”霍城的棋子将林霰团团包围,“一入宫便荣宠至极,大街小巷都在传你是皇帝的儿子,未来的储君。这样的人,背后却站着一个杀手组织,怎么,将来你承继大统,朝中谁不听话,你便叫聆语楼偷偷杀了谁吗?”
林霰咬住牙关:“侯爷,我没这样想过。”
“是么,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霍城吃掉林霰一片白子,慢慢将棋子捡了起来,“你费尽心思进入长陵,安排了一出接一出的好戏,搅得整个朝局翻天覆地,赵氏江山快要改姓,你说作为当朝元老的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林霰看着棋盘上空掉的一块,听懂了霍城的弦外之音:“侯爷此时杀了我,日后怕是会后悔。”
霍城扯动嘴角,冷笑道:“你说松声?我是他爹,父子俩可没有隔夜仇。”
“不,我不是说松声。”林霰说出另一种可能,“侯爷难道没有想过,能让恶人伏法的,只能是更恶的人么?”
一言既出,霍城骤然拍案而起。
未下完的棋局毁个彻底,棋子飞蹦而起。
霍城伸长了手,隔着桌子掐住林霰的脖子。
这张桌子不久前还欢声笑语,满桌热饭瞧着温馨。
现在林霰被霍城大力摁着,苍白脸上因为供血不足而涨红。
“如此说来,我是非杀你不可了。”霍城说道。
“侯爷可以杀我。”雪上听这巴掌大的地方突然旋起狂风,气氛陡然僵住,林霰却毫无畏惧地反问道,“但我死了,长陵失去力量平衡,不得圣心的南林侯府还能力挽狂澜、拯救这个破败的王朝吗?侯爷别忘了,松声还在长陵,皇上一日不发话,他便一日无法回到漠北,这是您想看到的局面吗?”
霍城没有说话,因为他被林霰刺中了。从霍城上交军权的那一刻起,就等于自动放弃长陵的一切,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曾经护卫的国土愈加腐败,霍城心如刀割,但也无能为力。
林霰用细瘦的左手扣住了霍城的手腕,然后顶着霍城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
“是现在杀了我,多出宸王和东厂两匹猛虎,还是留下我这头狼,为南林侯府扫清一条道路。”林霰循循善诱,“侯爷,权衡利弊,考虑好了再动手。”
霍城五指发力,林霰难受地皱起脸。
“看来你是真不怕死啊。”霍城说。
“死……有何惧……”林霰艰难说道,“我更怕一个人死……没人给我……当垫背……”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霍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手一松,林霰脱力地倒回椅子上。
林霰差点被他掐死,捂着脖子不停抽着倒气。
“小子,你最好别死得太早。”霍城心情愉悦,“待尘埃落定,回来找我报今日之仇。”
林霰剧烈地喘着气,哑声说:“报仇言重了,若我侥幸不死,侯爷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么?”
霍城饶有兴趣地看着林霰,问道:“哦?”
林霰的眼神不复方才疯狂,而是水涔涔的,透着清澈。随后,他不知死活的向霍城讨要:“侯爷敢把松声给我么?”
霍城挑起眉,至此才有那么一点相信,林霰或许是真的没想过要害霍松声。
“你认真的?”
林霰点头说:“真的。”
“那你要问霍松声。”
霍城提步走出雪上听,屋外凉风习习,霍城一头栽进夜色中,留下最后一句,“他愿不愿意,我说了不算。”
林霰静默半晌,直至周遭再无半点声响,才缓过一口气,低语道:“如此,我便当侯爷答应了。”
·
南林的天极好,夜晚天上有星星,明天应当是个晴天。
林霰走出雪上听,一捧月光正洒在脚下,他神情恍惚,抬手接了接,那点皎白的光被他拢在掌心。
侯府晚上有当值的下人,出入各个院门都有人把守。下人很客气,见到林霰都要问上一句,需不需要送他回去。
林霰婉言拒绝,独自走过大半侯府,一片绿影丛中有暖光摇动,是霍松声提着灯笼出来接他。
林霰冷淡的目光微微一动,抬手拢住翻毛领子。
霍松声打了个哈欠,用灯笼照了照林霰的脸:“怎么聊那么久啊,药都快煮干了。”
林霰的面容被光映成虚白颜色,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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