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个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的林霰,理智告诉霍松声,不该救,行动却先一步出发。
霍松声心想,若能找到,便是林霰命大,若是找不到,那就是林霰的命。
水面隔绝了许多声音。
霜花玉佩在水下愈来愈亮。
一道幽幽白影出现在霍松声的视线之下。
霍松声眼尾一跳,不知为何,想到了十年前溯望原上连绵千里的雪。
那天实在是冷,冷透了,似乎连血液里都是冰碴子。
霍松声就跪坐在冰天雪地里,手中是一面碎裂的铜镜。
铜镜被箭矢穿透,边沿带血。
若是有人将铜镜置于心口,自然也被一箭穿心。
霍松声在冰冷的江水中捞住林霰,无意中,手触到他的心口,感受到薄弱无力的心跳。
他托住林霰的脖颈浮上水面,那截脆弱的脖子雪一样白,这次霍松声没敢用力。
渔夫丢下绳索,霍松声将绳子缠在林霰身上,然后搂着他,俩人被几个壮汉一起拉了上去。
“林霰?”
霍松声拍打林霰的脸,那身体太冷了。
他尝试按压林霰的胸口,后来捏住他的鼻子,抬高下颌,对着那双苍白的唇,缓缓渡了一口气过去。
第9章
小太监小跑进广垣宫时,赵渊正在河长明弹琴声中打瞌睡。
“做什么慌慌张张!”门口的人将小太监拦住,“皇上正在午睡,何事都待皇上醒了再报。”
说话的是秦少长,因着跟司礼监的秦芳若是本家,便认其做了干爹。秦少长日常伺候皇上起居的管事太监,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小太监附耳在秦少长耳边讲了句话,秦少长面色一变,扭身走入宫内。
琴声争鸣,河长明按住琴弦,声止音息。
赵渊睁开眼睛:“怎么了?”
秦少长跪在御前,禀告道:“启禀皇上,南林霍小侯爷求见,人已经过了朱雀门了。”
赵渊坐起身来,半晌,手中佛珠重重拍在案上。
·
霍松声撑着伞,前面是个领路的小太监。
他今天少见地穿了朝服进宫,平日里高束的马尾也被一根白玉簪子盘了起来。今日风大,霍松声藏青色的朝服外披了件短绒披风,披风上绣着白鹤,看上去倒不像个将军了,文质彬彬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
秦少长从广垣宫里出来,见了霍松声便开始笑,一副亲亲爱爱的做派,说:“哎哟我的小侯爷,您怎么自己个儿从漠北回来了?瞧您都瘦了,想必在漠北吃了不少苦吧?既然回来了便好好歇着,我带您去常禄宫用膳去。”
说着便来拉霍松声的手,霍松声躲开他:“我要见皇上。”
秦少长手在半空顿了顿,揣进袖口里:“小侯爷,您这突然回来也没给我们个准备,真不巧了,皇上在午睡呢。您要不先同我去吃点东西,晚些时候,等皇上醒了,再来拜见也不迟。”
霍松声站姿如松:“我在这里等。”
秦少长有些难办的绕着霍松声转了两圈,摊开手:“您这又是何必呢?”
霍松声不说话了。
秦少长叹了口气,挨着冷风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躲进内室了。
霍松声知道皇帝醒着,皇帝不出来见他,是对他擅自回长陵的惩戒。
没关系,霍松声在漠北待了十年,耐性养得好,他曾在暴雪中跪了一天一夜,等皇上一个恩典,今天这点风雨算不了什么。
雨一直未停,霍松声从午后一直等到天色泛青。
赵渊用过晚膳后,才将霍松声召了进去。
霍松声站久了,手脚僵硬,进门前用力搓了搓几处关节。
广垣宫暖香四溢,当今皇帝赵渊盘坐在龙榻之上,手里转着佛珠。
霍松声跪在他脚下:“臣霍松声,叩见皇上。”
赵渊挥了挥手,将宫里留守的太监宫女全遣了出去。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赵渊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去见过韵书了?”
霍松声回长陵是为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回皇上,臣今晨刚到长陵,回府宅洗漱一番便入宫请安,还没有见过长公主。”
“哦,难为你记挂着朕。”赵渊盘着手里的佛珠,算了算时间,“你上回走是多久来着?”
霍松声答道:“回皇上,是大历二十五年。”
“三年了。”赵渊甩了下佛珠,扣在膝上,“上回见到时韫,他还同朕说想表舅了,去吧,去见见韵书和时韫。”
霍松声始终低着头:“皇上,松声擅离职守,无诏回都,请皇上责罚。”
赵渊的手按在膝头,盯着霍松声的头顶看了半晌,说道:“你回来为朕过寿,朕高兴,不罚你。”
赵渊即将过六十大寿,就在下月初五。
他为霍松声找好了借口和由头,摆明了告诉霍松声,朕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朕可以罚你,但朕网开一面,你最好顺着台阶爬下去,别再忤逆朕的旨意。
殿内安静须臾,霍松声缓缓抬起头。
“谢皇上恩典。”
赵渊终于笑了起来,抬手道:“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霍松声撩开袍摆起身,赵渊让他上前几步:“过来让朕看看,瘦了没?”
“没有。”霍松声解下披风,“臣在溯望原一切都好。”
赵渊破天荒抚了抚霍松声的后脑:“好些年没见你穿过朝服,头发也梳得这样整齐。还没用晚膳吧?就在朕这里吃,少长啊……”
秦少长就侯在门外,闻言欢欢喜喜地应:“皇上,奴婢在。”
“着御膳房送点吃的来,朕有好多话要和松声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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