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微微掀开窗纱,见霍松声掐着腰在那问春信前线战事,说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半晌,霍松声讲完话,一眼找见林霰的车。
霍松声不急着上去,老远对一言勾勾手,一言不疑有他,朝他走过去。
等人到跟前了,霍松声跟一言打听道:“庭霜最近有生病吗?他瘦了很多。”
一言出门前应当被交待过不许多嘴,不过这是霍松声,于是一言便把前些日子的险象环生一字不落的全说了。
霍松声越听脸色越沉,最后话都不想多说:“我知道了。”
林霰撩开窗纱,露出阴沉的半张脸,不大不小地叫了声:“霍松声。”
霍松声背着剑都觉得重,卸下来丢给一言抱着,应道:“来了。”
一言差点被剑砸着,扛在肩上去驾马。
马车门“砰”地合上,一言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学着符尘那套趴车门边偷听。
车内没人讲话,好半天传来衣物摩擦声响。
一言一头雾水,耳朵贴得更紧,听见他家先生没好气地问了句:“你脱衣服做什么?”
妈呀。
吓得一言赶紧坐回去,目不斜视驾车往回赶。
车里,霍松声把自己上半身脱了个精光,敞露的胸膛上有不少伤,新的旧的,淤青深处呈暗紫色,最严重是他的肩膀,有个不算小的创口,新伤叠在旧伤上,流了不少血。霍松声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就从这里来,血液已经干涸,呈一块块的血痂黏在皮肤上,看起来很骇人。
林霰呼吸微滞,冷淡的眸子里翻涌起阵阵波涛。
霍松声那混帐还在气人,他抬脚把挡事的衣服踢到一边,惹火道:“你不是生气么?脱光了让你一次看完,气也一次撒完,反正我身上零零总总就这么些伤,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有本事你也说说你的,怎么就能瘦成这样?”
林霰心肺都被霍松声堵严实了,有理也成了没理,火气冒到头顶在胸腔里,憋得他气都喘不匀。
霍松声也快冒烟:“临走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给我写的信里是怎么说的?你真够可以的戚庭霜,把我瞒得密不透风,你嘴巴真紧啊。”
林霰呼吸沉重,转过去不看霍松声:“把衣服穿上。”
霍松声光着膀子走近他,俩人一站一坐,霍松声靠近时的阴影能将林霰完全罩住。他从后捏住林霰的后颈,强迫他转过来仰起头。
瘦的脸颊都陷进去了,整张脸就剩一双眼睛还残留几分气人的功夫。
霍松声觉得自己浑身所有的疼痛都敌不上心口的疼,他看着林霰这样都快疼死了。
“戚庭霜。”霍松声咬牙说,“你存心要我的命。”
后颈处的手微微用力,林霰轻“嘶”一声,霍松声朝他逼近,狠狠吻下来。
大将军气势逼人,看着像是要将林霰生吃了。
可惜他到底不是铁打的,狠了不足眨眼功夫便败下阵来。
马车晃了一下,霍松声脑子里跟灌了一桶水似的,也跟着晃了一下。
旋即他两眼一黑,腿一软栽倒在林霰身上。
“松声!”
林霰郁结在胸腔的不悦被一个野蛮的吻化解的七七八八,继而又被突然倒下的霍松声揉碎的七零八落。
他费力捞起霍松声,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拾起放在身边的毯子盖住霍松声的上身。
这一身伤什么颜色都有,精彩极了。
林霰打开窗,他的马车有人跟着,窗一开就能叫到人。
他对外面的人说:“将军伤得很重,我们就近先找个大夫。”
天苍山位于回讫纳什部管辖内,部落里有巫医。
林霰不放心回讫的大夫,简单找人处理了一下霍松声的伤口便快马加鞭往溯望原赶。
为了照看他的身体,符尧也跟着来了。
林霰都没让一言休息,日夜不停,终于在第二天黄昏回到了溯望原。
彼时强撑一天的霍松声已经开始发热,烧得迷迷糊糊抱着林霰说胡话。
春信和秋和合力把霍松声弄回营帐,就离开林霰这么一会功夫,霍松声吵个不停,一直在喊“庭霜”。
后来林霰就没再走了,霍松声滚烫的手一直握着他,摸到人了才安心。
霍松声身上大多是皮外伤,肩伤要严重些,他之前被箭矢射中,一直没养好,伤口反复撕裂,昨天又被乎和日珥拿毛笔扎了,牵着筋骨。
符尧仔细给他包扎上药,要林霰转告霍松声,三个月内不能有大动作了,否则要留下病根。
林霰点点头,再晚些时候,符尧将熬好的药汤送进来。
一人一碗,他先看着林霰喝完,剩下一碗林霰负责给霍松声灌下去。
天色已深,溯望原万籁寂静。
林霰放开霍松声的手,端起药碗吹了吹,再转回去发现霍松声醒了,正睁着一双烧红的眼睛看着他。
溯望原资源稀缺,蜡烛就点了一根。
林霰说:“醒了?”
霍松声还在耍无赖:“没有。”
林霰轻声叹息,用勺子舀了一口药:“还说我瞒你,你中箭的事也没有告诉我。”
霍松声理不直气也壮:“忘了。”
林霰把药喂到嘴边:“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忘了?”
“你不行。”
“为什么?”
“你比我精贵。”霍松声翻了个身躺平,抹了把额上的汗,“好热,待会再喝吧。”
林霰把药放下,起身去拧了条帕子过来,替霍松声擦掉脸上的汗。
霍松声闭上眼睛,拍了拍床:“上来。”
林霰说:“不上。”
霍松声又睁眼:“你上来。”
那眼睛透着高烧的疲惫,湿漉漉的,林霰抗拒不了,脱了鞋子外衣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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