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用靖北军套牢松声十年,既想让他死守溯望原,又忌惮他在漠北势力过大,一旦军权失控,再重演当年靖北王抗旨不遵的旧事。”
屋中点着炉火,林霰看完消息后便将纸条扔进火盆中。
火舌吞没,灰烬浮在林霰眼中。
“赵安邈没了,能收拢赵氏大权的路断了。赵渊不会在此时放松声回溯望原,除非他能找到新的力量牵制松声。”
符尘靠在一言身上昏昏欲睡,并不能听懂林霰在说什么,下意识附和道:“哪里来的新力量?”
火舌跳动一下,噼啪的。
林霰拆开霍松声留给他的布包,咬下了一口山楂。
·
林霰口中的酸味还没散尽,府中下人来报,说浸月公主携子前来拜访。
林霰足有片刻未能动作,半晌,他命人去回绝,称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窗外风雨不歇,林霰矗立在门前,屋内的热气了然无踪。
符尘被冷风吹醒,抱着胳膊搓了搓,喊林霰关门关窗。
林霰没听见般,又等一会儿,下人迎风跑来,说:“先生,公主说她正是来探病的。”
林霰指尖细颤,再拒绝道:“公主身份贵重,私见外男,于礼数不合。”
符尘将氅衣披在林霰肩上,冻得发抖:“这么冷的天,小世子不会冻坏吧。”
林霰觉得这天仿佛是漏了一个口子,不止是雨,寒气冷气一并朝他袭来。
有人声自院外传来,林霰耳尖地听见了,返身便折回屋去。
符尘当林霰要闭门谢客,谁知他竟从柜中取出一柄竹伞,快步走了出去。
赵韵书从不缺打伞的人,可她背地里来找林霰,身边自然不会带下人,还要照顾孩子,想必对自己便不那么周到。
府中下人举着伞追在赵韵书身后,喊道:“公主!公主使不得!”
赵韵书抱着时韫,十岁的孩子分量不轻,她抱起来却很轻松,可见时韫是她亲历亲为一手带大。
林霰眉宇紧皱,伞沿在他脸上扫落半边阴影。
赵韵书抬袖为时韫遮雨,遥遥的,看见一抹月白身影朝她走来。
时韫拽着赵韵书的袖子,将脸挡的只露一双眼睛。
那双眼乌溜溜的,皓月般,它干净,也生动,充满着朝气。
时韫咧开嘴:“林先生!”
小孩子已经被母亲告诫过,不要再将别人错认成自己的父亲,可他对林霰的好感完全出于本能。
时韫在赵韵书怀里张开手,想让林霰抱他。
林霰抵近母子二人,为赵韵书撑着伞。
下人不知如何交代,面露难色:“先生,公主她执意要入府,我拦不住……”
林霰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
下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林霰面上没有表情,因此看起来十分冷硬。
时韫看到了林霰吊着的手臂,懂事的安静下来,他被赵韵书放到地上,孩童稚嫩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心。时韫仰头看着林霰,问他:“先生的手怎么了?”
林霰将伞给了赵韵书,微微弯下腰来:“受了一点小伤。”
时韫看起来有一点难过:“会痛吗?”
林霰半身站在蒙蒙细雨中,微微一愣,手上的力量忽然便重了起来。他并非不知疼痛,而是早已习惯疼痛的感觉。
痛能让人清醒,也让林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他需要这样一份疼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还活着。
林霰在时韫这个年纪并不懂事,那时他父母双全,家庭和睦,不需要承担,肩上也不曾背负过什么东西。
他曾不知疼痛的快活了十七年,却在旦夕之间长成需要用疼痛麻痹自己的大人。
林霰抚着时韫细软的头发,告诉他:“不会。”
时韫转身去拉赵韵书的手:“娘亲,我可以让刘太医给先生治病吗?”
赵韵书轻易地答应:“当然可以。”
时韫这才开心一点。
赵韵书走近林霰一步,也替他挡了挡雨:“未经先生同意擅自入府,先生不要见怪。”
林霰反而同她拉远距离,垂首作揖:“公主驾临,是臣的荣幸。”
赵韵书表明来意:“松声临走前将事情原委都告诉我了,所以我想亲自来谢谢先生。那日朝堂之上多有得罪,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林霰摇摇头:“不会,是臣冲撞戚少帅在先,公主即便杀了臣都在情理之中。”
赵韵书拧着秀气的眉:“牌位是给活人看的,记不记得都在心里,形势所逼,像相信如果庭晔还活着也不会怪你,我更不该迁怒于你。”
风吹动衣衫,林霰小心地吸了一口气。
“先生脸色不好。”赵韵书打量他的神色,“病体仍未痊愈?生的什么病?”
林霰回避着赵韵书的视线:“风寒而已,牢公主挂心。”
林霰将脸侧着,视线没有着落的飘在不远处的池塘。那池塘夏天时养荷花,冬天便只剩一汪水了。
赵韵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先生好生歇息,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赵韵书带着时韫返身离去,未行几步,她将伞递给时韫,让孩子在原地等她,自己又冒着雨跑了回去。
林霰没有走,见他回来便举着伞迎上去:“公主怎么了?”
“林先生。”赵韵书发丝微湿,有水珠顺着脸侧流淌下来,“长陵风雨骤急,松声受掣皇权无法离开,你能不能再帮帮他?”
赵韵书挂念的人除了时韫就只剩下霍松声了,霍松声为了她才回来,她不能让霍松声受困于此。可赵韵书早已失去圣心,皇上专权欲盛,即便是十年前的她也未必能劝动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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