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挑衅地看着医生:“想剪就剪了,不可以吗?”
“你还做别的什么了吗?”
艾森没有回答。
“你喜欢什么饮料,下次你来我准备给你。”医生把桌上的测评表收起来,“教廷也有教廷的担心,距你几乎毁掉罗马也才过去半年多而已。”
“太夸张了。”
医生手里动作停下来,抬头看他:“你招了杀戮天使,起了整个国家地下的尸与邪灵,一夜之间……”医生的话刹在这里,又说,“还好普鲁伊特神父最终还是说服了你,也算圆满解决,而且因为在晚上,所以也没有造成不可逆转的骚乱。”
艾森冷笑了一下,转开头。
“艾森们第一次来见我总是这样的。”医生把台灯扭亮了一些,“尽管预先告知了我的名字,也只称呼我‘医生’,从不喝茶,不做为少年准备的测评,选择谈话。每个都是这样,其实没有差别……”
艾森抬起眼瞪向他。
医生继续说:“但总有些微秒的不同。比如你的短发,这太短了。你知道的吧,上一个艾森想要去掉食指的刺青,当然也有艾森想要在身上留下刺青……如此种种。艾森们,通过一些小事,来彰显存在感,来体现自己在艾森中与众不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尽管在外人眼里,你们都是一模一样的,但事实上,你们每个都有独立的自我意识。也就是说,你们都是个体。”医生十指合拢,收起笑容,“教廷告诉我,厄瑞波斯可以重生,其实不是的吧?艾森,你只是死掉了,然后用新的替代,对吗?”
艾森瞪圆了眼睛,向后挣去,他试图起身,但手一直发抖。
医生靠近他:“请冷静,教廷也同样告诉我,要帮助你认识使命。我想他们说的使命,是要你接受这个吧。”医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沉静地望着他,“艾森,从我见到前几个你开始,我就在思考,我想这不是一件好事,这不是重生。所以我想听你说,这是你选择的吗?”
艾森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眼神不像是恐惧,但确实烧着些什么东西。
医生以为艾森在思考他的问题,便试图进一步让他放松:“艾森,对我你可以直接一些没有关系,如果确有需要,我可以为你与教廷周旋……”
艾森突然伸出手,握住医生:“布莱克,听我说。”
医生愣了一下。
“你继续和教堂修女出轨的话,会被她弟弟杀掉。”艾森看进他眼睛,“明晚十一点,下溪街,第三个路口,一枪爆头。教廷也罩不住你。”
医生盯着这年轻孩子的脸,愣了一会儿,慢慢地放开手,走回座位,坐了下来。
艾森站起身,拂了拂刚才医生碰过的衣袖:“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拯救任何人?”他转身去开门,自言自语,“普通人。”
普鲁伊特没有坐在等候室,只是笔直地站在墙边,尽管他不过三十岁出头,但却一如既往地如同一颗沉默苦修的老树,听到响动转过头,把手臂里挂着的艾森的外套递给他。
“等我一下。”
艾森点点头,坐在了会客室。
“怎么样?”
布莱克搓了搓脸:“更严重了。”
“他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的。”
“他会,那只是他性格的一部分。神父,你得清楚,他是人,不管你们怎么说他是神,他真的就只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小孩子。”医生把资料放在手边,“另外,比起他长出自己的性格,现在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什么?”
“从上上一个艾森我就有一些预感,我想艾森,可能有一些抑郁的倾向。”
神父眨了几下眼,才问道:“什么是抑郁?”
“我有些资料可以给你看,但是,针对艾森的情况,我想你需要和他聊聊。”
“他想要的答案上帝都早已传给世人了,他只需要多学习神谕……”
医生打断他:“读《圣经》没有用的,我想说的是,他的自我意识会逐渐加强,但他对生死的界限甚为模糊,发生他身上的事,他可能无法理解,他需要一个答案。”
神父盯着医生,没有说话。
医生只好坦白地讲:“我想,他知道自己不是在重生,只是死掉了而已。”
神父这才多看了他几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所以呢,死掉又怎么样?”
医生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我猜……”他犹豫了一下,“人都不想死吧。尤其是他的死亡,几乎就像……”
神父沉默地看他,等他说话。
医生想了想,才说:“毫无响声的死亡,从来没有存在过。”
“厄瑞波斯不该在意这些问题。”
“所以我才说,他只是人而已。”
“他只是人,那就远远不够。”
神父认为谈话应该到此结束,便起身和医生道别。
他出门去会客室叫艾森,那边艾森听到他的声音,也只是毫无生机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朝门口的车走去。
“要吃什么?”
“不饿,不想吃。”
普鲁伊特转头看他:“昨天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
因为普鲁伊特知道他没有吃,也就知道他在撒谎。
“艾森,等下去我办公室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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