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班长走在一把伞下,好像在湿冷的雨里,温暖的空气全部全部聚拢在伞内。
“今天数学考试,我最后一题只差一分钟就解出来了。”班长叹着气,走在路左侧给黎朱白撑着伞。
黎朱白回忆了一下他说的最后一道题。那道题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看。数学一直是很让他苦恼的科目。
“要不要我来撑一会儿?”
班长摇摇头:“我来就行。”
他看了一眼黎朱白:“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话吧。”
“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谈论考试这些都很无聊。”
黎朱白赶紧否认:“怎么会。”
班长盯着黎朱白的脸看了一会儿,回头重新目视前方。
“这几天班上的男生在投票。”他的声音很低,不如往常般明朗。
“什么投票?”
“如果要选一个班里的男生交往的话,你会选谁。”
听到这话黎朱白愣了愣,下半句话自然地从嘴里脱口而出:“你选了谁?”
班长没有说话。
迟疑了好一阵,他才说:“你不觉得这种投票很不尊重人吗,为什么要选男生,明明就很奇怪。”
班长走出几步,才意识到黎朱白停下了脚步,并没有继续向前走。
“所以他们选了谁。”
“你。”
黎朱白眉头都没有皱,重新走回伞下。伞是黑色的,他此刻才发现他们的距离挨得很近。
因为亲近,所以不会在伞下刻意保持距离。而听完这份投票结果以后,他觉得这份距离让人不由自主的焦灼起来。
伞并不如班长描述那般宽大,他们必须紧挨在一起才能不让任何一方淋到雨。黎朱白能够感到伞一直在微微往自己这边倾斜。
他知道这是他作为男生的本能——照顾弱者。他和女生在一起时也会有意谦让着她们,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班级分发零食时,他会把自己那份拿给被漏掉的那个人。
有时候他觉得班长的内在只有他看得见。
他们的距离近到他能感觉到他校服的布料隔着一层衣物摩擦着自己的肩膀,惹得他有些心痒。
大概是因为数学考试没有发挥好的缘故,也可能是黎朱白没有给他满意的回应,接下来的一段路,班长罕见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一整天,班长都在躲避着他的眼神。而放学时班长也没有出现。黎朱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问了同学班长的下落,最终在天色暗沉之际于无人的篮球场上找到了他。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在那里反复地投着篮。
“你怎么还不回家?”隔着半个操场,黎朱白用力地抬高声音,让自己的话清晰传进他的耳里。
班长没有回答,他拍了几下球,又抬起胳膊向上将球投入篮筐。可是这个球在框边转了几圈后,还是从边缘掉落下去,在地上无力地弹了几下后,滚向了远处。
班长没有去捡。黎朱白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不回家?”
班长没有正眼看他,揉着头发,很苦恼的样子,蹙着眉向他走了几步,靠近了一些。
“以后我们不要再一起回家了,”他的声音有些游移,“他们说这很奇怪。”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黎朱白走到他眼前,强行闯入他的视线。虽然操场上很空旷,但是他的声音闷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场域里。
“你先回去吧,我要再待一会儿。”班长转过身,去捡刚才滚远的篮球。
紧跟上去,他鼓起勇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班长一手抓着篮球,一手垂落在身旁。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有说。
“没什么。”他最终摇了摇头,迈步想要离开。
“别走!”
一股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力量涌进了他的身体,黎朱白加快脚步,拉住了他的胳膊。
班长被迫停下脚步。转过脸看着黎朱白。
黎朱白的手不自觉松了松。他以为他会生气,会不耐烦,可是他在他眼底看见了惶惑与悲伤。
随着班长慢慢转过身,他也放开了他的胳膊。
“我好像喜欢女生一样喜欢你,”他说,“对不起,奇怪的人是我。”
“你不奇怪,”黎朱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也喜欢你。”
“但是这很恶心,不是吗。”班长说。
黎朱白的脑子一阵阵回响着嗡嗡的杂音,好像是脑内某一处的通讯系统坏掉了。他的头脑失控地尖叫起来,可是喊破了嗓子也无法盖住那阵噪音。这个声音就一直这样纠缠着他直到走进家门。
客厅里一如往常般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烟味。再加上窗帘常年拉着导致光线不足,也可能是下雨前的预兆的缘故,阴暗的墙角几乎要渗出潮湿的霉味。混浊憋闷的空气就这样填充着狭小的屋子。
黎朱白走进门时,与站在客厅里的父亲对上了视线。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奇,父亲竟然是清醒着的,
往常他下一步会去打开窗户通风,可不幸的是,他的目光终究难以避免地落到了父亲手上。
父亲两手抓着一团白花花软绵绵的东西,听见动静转头看向黎朱白:“回来了?”
黎朱白竭力告诉自己,是他前一晚没休息好眼花了,可是无论他如何欺骗自己,都无法忽略在那个男人冒着青筋的手里扭动着挣扎着的小白。
松开你的脏手。他在心底大声斥骂。可是实际上他只口中吐出了几个无力的字:“放开他。”
黎进把眉头拧成一股绳,粗声道:“放什么?养那么肥一只兔子,正好拿来吃。”
他以为自己会迈开步子冲向前将小白解救出来,他以为自己会从父亲手里把心爱的小白夺回,但是直到血溅在他脚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动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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