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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怕，怕自己松懈了就会被鬼趁机吃掉。
她还不能死掉呢。
奶奶说那不是鬼, 是先前楼上漏水浸下来的水印，沈初露不懂, 觉得那明明是鬼。
昨晚也是在担惊受怕中睡过去，好在那鬼还不想吃掉她, 可能是看她最近瘦了, 想把她养肥一点, 真是个聪明鬼呢。
警惕地看向天花板，但预想中的馋猫一样盯着自己的鬼却不见了, 原本发黄的天花板被粉红色的墙纸所覆盖，墙纸上，一高一矮两只小兔子正在种萝卜。
沈初露惊得张大了嘴。
“小初露还在睡懒觉吗？”
慈爱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被特意放轻的脚步声, 沈初露一听, 顾不上天花板上的小兔子, 慌慌张张拉起被子, 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吱呀，老旧的木门被打开了, 老人走了进来。
被子被掀开, 老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啊, 我们的小初露是只小懒猪呢。”
佯装睡觉的沈初露便装作刚刚醒来, 咯咯地笑, 一头扎进老人的怀里。
这是沈初露最喜欢的晨间游戏。
如果是往常, 这个时候老人会捏捏沈初露的鼻子，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但今天沈初露没有等这句话到来，只在老人怀里滚了几圈就迫不及待钻出脑袋，兴冲冲用手指指着天花板：“兔子……小兔子！”
她对天花板上的小兔子的喜爱不言而喻。
半个月前沈初露会说话了，她被妈妈带到一艘好大好大的船上，在上面发了一次烧，后来不久就变得可以说话了。但她不喜欢说话，只有偶尔激动的时候才会开口。
此时沈初露乐不可支，她兴奋地喊：“奶奶，兔子！”
奶奶看着这个模样的她满眼慈爱：“是啊，是小兔子。”
她摸摸沈初露的头发，“小初露喜欢吗？”
沈初露重重点头。
她喜欢小兔子，也喜欢这个认识不久的奶奶。
那天，沈初露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不在船上了，妈妈不见了，一对老夫妻守着她醒来，跟她说：“小初露，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从那天起，沈初露没有妈妈了，但有了爷爷和奶奶。
沈初露觉得爷爷和奶奶比妈妈更好，他们对她很好，妈妈对她也很好，但爷爷和奶奶不会像妈妈那样不允许她出门，也不会像妈妈那样喜欢绑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摁在水里，希望自己变成一条鱼，或者把自己装扮成洋娃娃放在橱柜里。
一觉醒来，沈初露发现家变小了，但世界却变大了。
她喜欢这样子的生活。
只是，她会想念姐姐，想要姐姐也过这样的生活。
从衣柜里挑选喜欢的衣服穿上，今天的沈初露也是从笑着开始这一天。
爷爷在客厅里看报纸，一板一眼像是忘记了怎么笑，但会在她跟奶奶走出卧室时偷偷地看她们，沈初露咯咯地笑，一点也不害怕这位严肃的老人，一蹦一跳跑到老人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学老人拿着报纸看，跟往常一样，老人看她一眼，跟她聊报纸上的新闻，什么都没听懂的沈初露绷着小脸儿，时不时点一下头，像是在跟他讨论。
爷孙俩的新闻时间结束于早餐出锅。
吃得饱饱的，沈初露告别爷爷奶奶，一个人带着零食出门，去离家不远的公园会朋友。她在那个带湖的公园里结交了不少朋友，每天都去跟他们玩。
爷爷奶奶曾经不放心她，会跟着她去，但现在他们已经很放心她了。
初露她啊，并不是个小笨蛋呢。
今天来公园的小伙伴并不多，沈初露一一跟她的朋友打招呼，将带来的零食分享出去，收到朋友们分享给她的零食，玩够了，就到公园出口的位置，蹲下来，望着出口等待。
她在这里等她的姐姐。
还小的时候她在一个公园里找到了“走丢”的姐姐，后来姐姐跟她说，如果自己不见了，也一定会找到她为止。
沈初露从不怀疑姐姐的话。
沈初露蹲在公园门口当蘑菇，她不是唯一的蘑菇，旁边还有比她更小的一朵。
穿着破旧的七八岁小女孩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往往一蹲就是一整天。
小女孩也在等人，她在等她的妈妈。
小女孩三岁时她的妈妈受不了自己酗酒打人的丈夫，把小女孩带到公园，给她买了她喜欢的玩具，带着她在公园玩了一天，最后将小女孩留在公园走了。
前不久，小女孩的爸爸在喝醉后落水淹死了，小女孩便天天来公园等她的妈妈。她打人的爸爸已经死掉了，所以……她的妈妈也许会回来。
沈初露并不知道小女孩在等谁，但知道对方在等人，这跟她一样，所以沈初露单方面宣布她们是革命战友。
但她的这位小战友不太好友好。
认识第一天，沈初露朝小战友笑了笑，结果被瞪了。
认识第二天，沈初露给小战友糖，结果被拍飞了。
认识第三天，沈初露给小战友介绍自己的爷爷奶奶，结果……小战友露出了杂糅了痛苦、怀念和伤心的复杂表情，沈初露不能理解这样复杂的情感，但被刺痛了，自那以后沈初露就什么也不敢做了，每天蹲在隔小女孩两米远的位置。两人没有互动没有交流，像两朵沉默的、毫不相关的蘑菇。
今天也是当蘑菇的一天，沈初露拿着小伙伴给的糖果，用手指描绘糖纸上的图案。
雨点落下来的时候吓了沈初露一跳，她下意识挪了挪自己的脚。
她蹲着的这块地方是公园出口，这个公园曾经是收费景区，门口支着两米宽的弧形穹顶大门，沈初露平时就靠这大门避雨遮阳，此时她蹲的位置有点靠外了，雨点能打到她身上，她不由往里面缩了缩。
因为突然下雨，公园的人急着离开，导致往出口来的人激增，沈初露有点挡着路了，不得不不断调整着往边上挪，挪着挪着感觉胳膊碰到了什么，扭头一看，对上小战友冷淡的双眼。
她撞到她的这位小战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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