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郑亭林只当她随口说,配合地随口夸赞。
窗外探出的数道视线下,她们没有过分亲密,只手套相连,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路线正确,这回她们很快走到了教务处。
流程并不麻烦,副院长不在,也没人找茬,反倒是京音附中的几位行政老师认出郑亭林后面露惊讶,遗憾学校少了张招牌。
郑亭林在京音附中的状态是休学,现在正式退学。
“只差一学期就能毕业了。”老师可惜道,“你要继续走这条路啊,附中的平台放在全国说第二也没人敢说第一了。”
郑亭林笑着摇头,接过档案,礼貌离开。
傅令君在门外等她:“顺利吗?”
“顺利。”郑亭林点头。
从今往后,她和京城音乐附中再无瓜葛。
下了楼,雪地依旧一片灿白,不见几个学生跑出来玩耍,空气冷冽,气压低沉。
走廊有三两学生与她们擦肩而过,回头好奇,郑亭林心平气和问:“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附中的事?”
“没有。”傅令君回,但她知道不少。
在京音附中的风评,去实中前期末的事故,和专业同学的不和,上一世和这一世,傅令君有意无意地有过不少耳闻。
但她想听郑亭林自己说。
“我和附中的同学关系很差,你应该看出来了。”郑亭林突然转头,刚刚三两经过的背影远去,她笑了一下,继续说,“在附小的时候其实不是这样的。”
附小时,哪怕周围天才济济,郑亭林也依然是最能和人打成一片的天之骄子,她不缺朋友,也不缺荣誉。
转变是在附中的第一年。
同届的索菲亚从美国交换归来,小提琴班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她身边的同学陆续站到了索菲亚身边,不约而同把她当做了较劲和捧杀的对手,人人都在窥探她的练习,提防她的进步。
不到半年,郑亭林搬出了附中宿舍,回了郑家走读。
郑清不屑于与附中这群中学生竞争,逼迫郑亭林的目光投向世界,隔三差五给她停掉学校课程,郑亭林在校的人缘每况愈下。
上一世的毕业典礼上,作为内地唯一被柯林斯录取的小提琴专业生,郑亭林拒绝了作为学生代表出席发言。
七八年前的记忆已然模糊,但郑亭林还记得自己重生前的这个期末,接水的同学“不小心”把开水往她手上泼去,她躲避不及,热水一瞬覆上整个手背,周围惊叫声连连,却都上前问“手抖”的同学有没有伤着。
郑亭林独自去了医务室。
晚自习时施斐找来,问她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接水的同学把郑亭林“故意撞她”的事传遍了整栋楼,颠倒黑白后郑亭林反倒成了加害者。
十几岁的年纪,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把戏就能煽风点火。
泼开水的同学站在索菲亚身旁,朝她露出得意又幸灾乐祸的笑。
郑亭林手缠着纱布,越过其他人的目光,只看向索菲亚:“你在嫉妒我吗?不惜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索菲亚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尖锐嗤笑,四起的嘲弄声中,郑亭林唇角勾起:“我这双手很贵的,到时候我怕你们赔不起。”
在一众错愕中,郑亭林脸色冷淡地离场。
好在烫伤只是看着吓人,郑亭林还是如期参加了期末考,然而意外却接踵而至,最后的现场独奏上,莫扎特流畅拉到高潮,E弦应声而断——
几位老师愣住,郑亭林却像完全不受影响,A弦指法瞬间补上,听不出任何差错。
乐曲步入终章,A弦崩断。
这已经不能用事故来定义了,显然是人为。
郑亭林只鞠了一躬,平静地结束了这不完美的演奏。
正式演出有备用琴,但学院的考试没有,保养自己的小提琴也是强调过的一环。
那是一把陪伴她多年的老琴,郑亭林重生后带到江城的就是这把,虽然远不如瓜琴斯琴值钱,但工艺也是精品中的翘楚。
郑亭林从没把琴单独落下过,再不济的时候也有朋友帮忙看着。
——对的,朋友。
比她早一天结束钢琴考核的施斐笑着跑跳到她面前,问她刚刚考试怎么样。
“有其他人碰过我的琴吗?”郑亭林冷静问。
考试前她擦松香时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刚拉起来时手感的差异只以为是手伤的缘故,但当弦的松紧越来越脱离掌控时,她反应过来了。
——她太大意了。
站在面前的施斐想起什么,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然而郑亭林并没有责怪她,只单肩挎着琴走出了教学楼。
正式放假的那天,郑亭林回学校清了东西,隔音间内,她听见外面门开的声音,听见施斐和索菲亚几人说话的声音。
她不打算偷听,直接推开了相连的隔音室的小门,聊天声陡然安静,郑亭林瞥见了施斐局促慌乱的神情,看到索菲亚对她露出胜利的笑容。
郑亭林走到桌前,把书装进背包,一言不发的离去。
施斐没有追来,那一天,她失去了在京音附中的最后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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