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庭依旧沉着脸吓唬清梵,说他罪不可赦,被亭主知道了要关进地牢里永世不见天日,连这朵被他精心照料过的海棠花,可能也要受他牵连被连根拔了。
清梵被吓得脸色发白,看看楚庭,又看看院子里的那棵海棠花,急得都要哭了。
最后,好心的白虎妖地给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的小蝴蝶另指了一条明路。
楚庭跟清梵说,他们可以互相为对方保守一个秘密。
比如,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小蝴蝶化成人形偷偷住进人类的屋子里,作为交换,小蝴蝶也不许告诉任何人,他昨夜倒在雪地里,险些丧命。
他们迅速达成共识,成为同盟。
虽然楚庭同意不去找亭主告状,可是这个小区管理完善,清梵没名没分地住在这里,被人发现了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楚庭昨天离开前,严肃认真地警告过清梵一定要尽快、尽量不惹人注意地离开这里。
昨天清梵明明也答应得好好的,马上就走。
按说,他一只两手空空的小蝴蝶,也是说走就能走的,可磨磨蹭蹭了一天,竟然还待在原地,还不凑巧跟楚庭狭路相逢,再次被抓了个正着。
这运气,也实在是够差的。
知错不改,罪加一等。
清梵抱着花铲,纤细的身子在寒风里轻轻发抖:“我能不能在这里住到春天?太冷了,我怕它熬不过这个冬天。”
顺着他的目光,楚庭看见他身后那棵半人高的海棠。
楚庭不懂养花,但也知道秋收冬藏,万物有序的道理。寒冬腊月里,大部分植物生长迟缓,是不开花的,这棵无人管顾,长在露天里的海棠刚过元旦就开了满枝的花,实在是不大寻常。
之前来去匆匆,虽然也觉得古怪,却没力气深究,今天早晨刚刚得知妖族最近频发失踪案,恰好又遇到了这只不安分的小蝴蝶,楚庭不由多看了这棵诡异的海棠花几眼。
他隔着院子的围栏,问清梵:“你的海棠为什么会在冬天开花呢?”
“因为……”清梵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含含糊糊地答了句,“因为我照顾得好。”
“嗯?怎么照顾的?”
清梵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就浇水施肥,养花都是这样养的。”
楚庭看一眼花,又看一眼清梵,试探着问:“你的灵力——”
“没有!”清梵坐直了身子,打断楚庭。
昨天被楚庭吓唬过后,他把二十四亭的规矩翻出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清楚地记得妖族进入人类社会里不得随意滥用灵力。
吃一堑长一智,楚庭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他立刻机敏地堵死楚庭的话:“没有,它自己长叶子自己开花,我没有用我的灵力做过什么!”
清梵没有骗人,那棵海棠花虽然开得好,可确实没有沾染什么精怪的灵性,看上去只是一棵平平无奇地、反季节开花的海棠。
楚庭无奈:“我是想提醒你,最近不太平,你自己多小心。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可以来找我,我住在……”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清梵抢答,迫不及待地要赶楚庭走,“我早上把你昨天遗落在我这里的外套送去你家了。你好像不在家,是个人类男孩子给我开的门。”
人类男孩子?
楚庭想了一下,眼尾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
给清梵开门的,应该是昨天留下来照顾自己一整夜的唐加乐。楚庭很喜欢清梵的这句话,他说,那栋房子是他和乐乐的家,他不在家的时候,乐乐守着他们的家,等着他回家。
“楚先生?”清梵边喊楚庭,边朝他眼前挥了挥手。
楚庭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那是你的爱人吧?”清梵眼睛大而明亮,目光清澈直率,“你真幸福,你的爱人会给你开门,给你点灯。”
边说着,他边目光黯然地看了一眼身边静静伫立的海棠花,幽幽叹了口气,催促楚庭:“你快回家吧!天快黑了,他在家里一定等得很着急,再不回去,他给你做的晚饭就要凉了!”
清梵的话音刚落,有轻轻一阵电流声划过,小区里的路灯忽然一齐亮了。灯柱整整齐齐地站着,橘黄色的灯光在昏昏暮色里,接力般地开辟出一条亮堂堂的路。
这片灯光太亮太暖,以至于楚庭一时恍惚,觉得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某一栋小楼里,真的有人点着一盏灯,守着一桌热饭热汤,等着他风雪夜归。
楚庭笑着跟清梵告别,走出几步,回过头去,看见清梵又蹲回海棠花旁,低着头拿花铲给海棠松土。他想起他也曾经把盛放着乐乐零星血肉的那株小香瓜养在自己窗台边,也曾这样仔细地给它松土施肥,小心翼翼地等着它成长,等着给他一个家。
他没有告诉清梵,那栋房子不是他的家,其实没有人在等他回家。他走的这条路的尽头,不会有人给他开门,不会有人为他掌灯,也不会有人留给他暖饭热汤。
甚至,他点了满室的灯,做了满桌的菜,也等不来他想等的人。
那只是一栋房子。
那不是谁的家。
楚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泥泞,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黑暗和冷风。
他打开客厅里那盏华丽闪耀的水晶吊灯,在流光溢彩之中静默站了一会儿,拖着沉重的脚步把整栋楼的灯一盏一盏尽数点亮。
这栋房子有大片大片的落地窗,整栋房子的灯被点亮时,它就像是一座矗立在陆地上的东海水晶宫,剔透,闪耀。
可是于楚庭而言,这里闪闪发光的一切,却是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帘幕之下的真相是什么,又有谁会知道呢?
灯火惶惶,昭示着热闹繁华,没有人会知道他独自居住在这里。
他们都以为,他有一个爱人,他和他的爱人住在这里,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
这栋房子有四层,楚庭把灯一盏一盏按开,重新回到一楼客厅时,已经有些站不住。他伏在楼梯扶手上轻轻喘息,他这一天了去了太多地方,做了太多事,此时已经疲惫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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