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尘一笑,说:“太子殿下也好快的速度。”
他们对视良久,我却只闻到渐浓的血腥味,和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我踉跄地过去,那抹逐渐渗开的血红让我天旋地转。
我咬牙说道:“王妃病了,你们都走开。”
楚竣一脸不甘,阴沉地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走。”
房门在身后关上。
季明尘移开沾满了干涸血污的手,露出腹部的血洞,皮肉混着绞碎的衣物,汩汩渗着血。血不知道流了多久,他胸腹前的衣服全染红了。
“怎、怎么会……什么、什么时候……”我抓住他冰凉的手,摇摇欲坠,喃喃地喊道,“太医、太医呢……”
他脱力般倒在床上,另一只紧握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
“别哭。”他的眼睛闭上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送你。”
他昏迷了过去。
我张开手心,一只白榉木雕的狗狗正和我对视。
第55章
铜盆中的热水被血污染红, 下人端了新的水来。
季明尘手上的血污已经干涸,要擦好几遍才能擦干净,我擦得很仔细。指甲里的血迹擦不掉, 我把他本就很短的指甲修剪平整, 细细地擦着指尖残留的血污。
夏风和冬子说:“王爷,让小的来吧。”
我低着头,说:“走开。”
一盆又一盆的脏水被端出去。
他的手终于恢复了干净,一如既往的修长好看, 可却是冰凉的。
老太医正在为他处理伤口,我根本不敢抬头,怕看见那个血窟窿。
看一眼我都受不了。
我握着他的手, 一滴很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砸在他的手心。他的指尖微微一动, 碰了碰我的手腕。
我怔怔地抬起头, 他仍双目紧闭, 眉心紧蹙, 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伤口溃烂严重,应该是好几天前受的伤。”老太医语气沉稳说道, “受伤后没有好好处理, 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也没有休息。连续的撕扯又加重伤势, 所以才会这么严重。”
是因为急着赶路, 所以伤口才会撕裂吗?
我攥紧了他的手, 看向床头的白榉木小狗。小狗憨态可掬地蹲着, 眼睛又大又黑。全身上下干干净净, 一丝血污也没有。
“好了。”老太医把伤药和纱布收进木箱里, 说, “今晚他会发热,王爷注意一些,不要让他碰到伤口。”
我低声道谢,说:“不要说出去。”
老太医微笑道:“老臣只知道,王妃偶感风寒。”
后半夜,季明尘果然发起热来。他冷汗涔涔,不停呓语,可能是疼,总是想去按伤口。
他力气大,我按不住他,御风沉默地出现,帮我按住季明尘乱动的手臂。
我用热帕子给他擦着额头和脖颈间的汗水,仔细地把帕子叠成长条,覆在他额头上。
御风说:“主子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就一定会只早不晚。你现在相信了吧。”
他一脸老神在在,我说:“你都不担心吗?”
“这和他之前受的伤比,不算什么。”御风沉默了一下,语气沉重起来,“几年前在丰峡,受那狗皇帝暗算,主子差点死了,那一回才是真的严重。”
成亲前夜,季明尘隔着门板给我讲过这件事。我当时很想抱抱他。
御风的语气轻快起来:“能把他伤成这样,对方一定伤得更重,或者已经死了。他能按时回来,说明事成了。小王爷,你不要担心了。”
我抿了抿唇,说:“你出去吧。”
御风走后,我给季明尘擦了擦身子,抱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看他。
他瘦了。刚好,春梨说我也瘦了。也许这就是夫妻相。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他的手动了动,我立刻醒了过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道:“上来睡觉。”
我揉了揉眼睛坐直,摸了下他的额头,仍是烫。
他又说了一遍:“上来。”
我说:“会碰到你的伤口。”
“不会。”他支撑不住似的合上眼,声音虚软地说,“我现在抱不动你,听话,自己上来。”
我鼻子酸酸的,脱掉外袍爬上床,挨着他躺下。
他眉头紧蹙,被子里的手又往腹上的伤口伸去,我紧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去按。僵持了一会儿他松了力,又陷入了昏睡。
天蒙蒙亮,老太医送药过来。我喂季明尘喝下,他醒了过来,黑亮的眸静静地盯着我。
“傻子。”我心里发酸,过去蹭了蹭他的脸,带着浓重鼻音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做什么要急着赶路。”
季明尘说:“我答应过你。”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许多,但还是有些烫。
“还有点低烧。”我小声问他,“你痛不痛。”
我问出这个蹩脚的问题,他肯定会说不痛。那我就可以借机哭一哭,指责他为了哄我不说实话。
因为我的眼泪快忍不住了,我需要宣泄情绪。
然而季明尘说:“很痛。”
我怔愣地看着他。
他说:“本来不痛的,见到你就开始痛了。”
我懂这种感觉。
那天我在勤政殿跪了一下午,一点都不痛。可在宫门口一见到他,我就痛得走不了路了。
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人会变得软弱。
他也是这样。
于是,我的眼眶更酸了。我紧咬着牙关,不想哭出来。他这么虚弱,我不能让他为了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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