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我的人。
是我穷尽半生幸运才遇到的仙人。
不是任何筹码, 物品,或者赌注。
楚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眯起眼睛打量我, 眼里闪过诧异和愤怒, 可那些情绪转瞬便消失不见。他微笑着说:“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不用急着回答, 你可以回府慢慢考虑。”
一顿饭而已?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我想到几个月前, 季明尘腿上的锁链, 鸿胪寺的苛待, 侍卫的羞辱。这一切都是出自楚竣的授意。
相识至今,我怎会不知季明尘平静沉默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极度自尊的心。他有他的尊严和傲骨。他在雪中练剑的身影,如一株寒霜傲雪的红梅。
所以当初,他才会毅然服毒赴死,只求结束屈辱。
我怎么忍心再让他见楚竣。
于是我再一次地开口了,我缓慢但坚定地重复:“不行。”
若我是个体面的聪明人,我便应该再委婉一些的。至少做足表面功夫,嘴上答应回府慢慢考虑,临了再找个借口推辞,提着礼物上门赔罪。
这样的话,楚竣脸上也不至于太难看,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能缓和。
可我不想这样。
傻子的脑子里只有一根筋,不会转弯也不会掩饰。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一点含糊,不需要任何借口和理由。
我目光坚定地和楚竣对视。
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握紧了手边的杯子,似乎想砸在地上。可他的手指痉挛片刻,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固执。”楚竣目光冰冷,缓慢说道,“父皇是太宠你了,你才会如此冥顽不灵。”
我听着他冰冷愤怒的声音,心里却渐渐难过起来。
明明我们之前是很好的。
他会温柔地和我说话,送我弓箭,带我去听戏。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难过着。
楚竣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走吧,去看看父皇。”
父皇正在太监的伺候下喝药,楚竣接过药碗,小心地喂给他喝。
喝完药,父皇平静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对我的去而复返表示出一丝惊讶。他没有和我说话,而是和楚竣聊起了近几日的朝堂诸事。
楚竣事无巨细地一一禀告后,又说:“请父皇安心养病吧,儿臣会代父皇处理好诸项事宜。”
我站在一边发着呆神游。
父皇对楚竣说:“翊儿情况特殊,你要多照顾他。”
楚竣说:“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照顾好三弟。”
父皇说:“朕老了,朝中和宫中的事情,你要多费心。”
我耳尖一动,敏感地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软弱。一生强势铁血的父皇,竟然在楚竣面前流露出了迟暮的伤感。
走出父皇寝宫,夕阳正洒在身上。
楚竣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派人送口信给我。”
和人周旋实在是累,用过晚膳,我便躺在床上不动弹了,专心当一条不会翻身的咸鱼。
季明尘要去院里练剑,我拉住他,有气无力地说:“别去,陪我躺着。”
他看了看还亮着的天色,面露为难:“刚吃完饭。”
许是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他极为自律。每日卯时准时起床,亥时准时睡觉,坐卧行立都规范不已。和他相比,我简直像个无所事事的米虫,只知吃饭睡觉。
可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舒服嘛。
天天练剑也太辛苦了。
我拉住他不放,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盯着他。他犹豫了一下,放下了剑,来床上搂住了我。
我倒在他怀里看他,他轻拍我的后背,年轻的身体很快擦枪走火,衣服落了一地。
纱帐内,我气喘吁吁地仰躺着。
我累得没有力气动,却又觉得躺着不动太混账。尤其是他在卖力的时候,我却像个懒散的老大爷,太不像话了。
于是我拿指尖在他后背画画。
他颤了一下,哑声说:“别。”
我不听他的,继续画。
他眸色深沉,帐中的动静变大了。
天幕漆黑,我灵魂出窍地躺着,听他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沐浴过后,我和他躺在新换的床褥上。他在锦被下搂着我,说:“不开心就和我说。”
登顶又坠落,我的脑子里都是浆糊,无法思考,更无法掩饰。便把今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还不够。
母后和父皇加诸我的压力太沉重,我发泄似的,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季明尘认真听着我乱七八糟的抱怨,半晌后他看着我,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假思索:“我不想当皇帝,可我母后想让我当皇帝。我也不想和楚竣争。我很累。我只想天天和你睡觉,亲亲,抱抱。”
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内心所想。
他说:“那便不争。”
他顿了顿又说:“一顿饭而已,答应他便是。”
我说:“可那不只是一顿饭。”
贵为太子的楚竣一定会在饭桌上尽力地找回面子,聪明人向来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而找回面子的方式,无非是羞辱,暗损,贬低,以衬托出他自己的高高在上。
我绝对不能让我的仙人去吃这种苦头。使馆里冰凉的身体,带给了我永远无法消除的阴影。我要把他保护在温室中,不让他受任何摧折。
他本该如千年雪松般傲然挺立。
他读懂了我的情绪,却是笑了。他说:“阿翊,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我紧抿着嘴唇不语。
他又说:“不要为了我和他撕破脸。小事而已,答应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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