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必他开口,霍少煊就知晓会有这一日。
以往。
他像是忍痛将自己珍爱的雏鹰抛向悬崖,因为在这片弱肉强食的森林,唯有让他学会展翅,才能得以存活。
只是亲手将秦修弈推开的刹那,自己的心魂也如同被对方拉扯过去,连带起一片锥心的疼痛。
他心里空了一块,失魂落魄地站在悬崖边,开始了漫长且未知的等待。
他并不知晓秦修弈是否能归来,也没有把握掌控命运。
只是他必须做出这个决定。
身为年长者,他宁愿自己承受一切选择带来的后果。
而如今......
霍少煊轻叹一声,眉眼间忽然染上了几缕疲惫与松懈。
“怎么......”了。
秦修弈的话尚未说完,原本慵懒的目光陡然凝固。
在他明显愣住之际。
霍少煊以一种亲昵顺从的姿态,缓缓靠进他怀里。
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学着秦修弈的模样蹭了蹭他的颈窝,嗓音低沉放缓,尾音在秦修弈听来简直是在撒娇。
“早些回来,别让我太累。”
这可是霍府。
爹娘小妹都在屋内,仆从随时可能经过。
这可是少煊。
在外头从来不让他碰的少煊。
“......”
巧舌如簧的陛下此刻愣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他四肢僵硬,慌乱中用力地抱住霍少煊,结果抱到一半像是怕勒到对方,又匆忙放松了力道。
秦修弈觉得自己的头顶大抵要冒烟了。
他缓慢地垂首,看见了霍少煊靠在他怀里惬意的神情。
“......”
感受到秦修弈僵硬的姿态,以及愈发热烈的心跳。
霍少煊忍不住弯了眉眼。
——而如今。
曾经的雏鹰已然是拥有万千追随者的王。
能展开翅膀将他整个纳入怀中,足够宽阔的胸怀能令他一夜安眠无梦。
漫无边际的长夜悄然过去。
霍少煊不在害怕秦修弈的背影。
因为他知晓对方一如既往,会在胜仗归来时带着一身热乎的气息奔向自己。
有归期的等待。
大抵是天各一方,遥遥相望。
总归,算不得太漫长。
“......好。”
不知过了多久,秦修弈终于开口。
没有以往的花言巧语,只是闷闷地一声“好”。
霍少煊顿了顿,挑起眼睛向上看,恰好瞧见对方耳尖的红。
那色泽比桃花都要艳丽几分。
令他目光微沉,不由自主地看失了神。
院门前。
霍小妹捂住小恪的眼睛,正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霍姐姐。”等走出一段距离,小恪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为何父皇抱着相辅大人不撒手,是冷吗?”
霍小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抱着他蹲在墙角,支支吾吾道。
“呃......那个,因为......因为陛下与兄长......情谊深厚!”
“那相辅大人的手为何伸进了父皇的衣裳里,是因为暖和吗?”
“啊!那,那是因为!”
“......嗯,好像还捏了......唔!”
霍小妹一把捂住他的嘴,艰难道。
“殿下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唔唔!”
—
院里的桃花尽数绽开之际。
兆安帝率兵出征,魏都统与任将军随行,朝政由霍相辅暂理。
马蹄踏出沉闷肃穆的响声,留驻玄京的乌泱大军在城外集结完毕。
秦修弈身着甲胄,骑着马面色冰冷地立于城门前。
任东元与魏庭轩分别跟在他身后两侧,面色并不似平日里的温和嬉笑。
他们眼中是森冷的杀意。
披上甲胄的那一刻,众人耳边就响起了混乱嘈杂的嘶吼。
过往将士们倒下后,绝望不甘的眼神仿佛就在昨日。
城门大开。
秦修弈缓缓拉住缰绳,控制着马儿转身望向城内。
万民群臣相送,他一眼就看见了最前方身着官服,衣袂纷飞的少煊。
霍少煊也同样专注地望着立于乌泱大军之首的秦修弈。
时辰将至。
霍少煊朝秦修弈扬唇,恭敬地一行礼后,便扬声,“恭送陛下,诸位将士!”
“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众臣与百姓紧跟其后,俯首高呼。
“恭送陛下,诸位将士。”
“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秦修弈望着正仰头注视他的霍少煊,冰冷的神情稍缓,嘴角勾起淡淡笑容,朝他挑了挑眉。
而后,他潇洒地抬手朝众人一挥,便毫不犹豫地一拉缰绳,策马转身。
“众将听令!”
“是——”
这气壮山河的怒吼声震得人心头发颤。
霍少煊宽大袖袍之下的手紧握成拳,呼吸在这一刻忽然乱了起来。
众人只能瞧见霍相辅挺拔如松的背影,却瞧不见对方目光里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不用躲在暗处望着对方冰冷的背影,不用胡思乱想等一个了无归期的人。
而是堂堂正正的站在城门之前目送秦修弈出征。
霍少煊这才恍然发觉岁月匆匆,最锥心的那段光阴本深刻心底,此刻却模糊不清。
一切的开端是霍府的那场大火。
他跪在门前悲恸的哭嚎甚至骗过了生性多疑的贤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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