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清昌伏地不起:“......谢主隆恩。”
待到玄京卫将人带下去后,秦修弈才缓缓抬头,神情复杂地看向贤亲王。
“皇叔。”
贤亲王:“臣在。”
“这些时日琐事繁多,唯恐累着皇叔。”秦修弈淡淡道,“最近三月,除却国宴之类,皇叔还是先府中修养为好......”
贤亲王顿了顿,轻声道:“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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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甩袖退朝,将剩下的事全权交由霍相辅与大理寺处理。
霍少煊沉吟一瞬,还是打算见见吕健。
只是方才迈出殿门,就听见一阵惊呼,霍少煊顿觉不妙,果不其然,羌明赋疾步朝他走来。
“吕健……自刎了。”他低声道,并递过来一个沾血的钱袋和信封。
霍少煊抬手接过,并未立即打开,而是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影,只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
“……劳烦羌统领了。”
羌明赋会意,朝不远处打了个手势,玄京卫立即上前处理。
霍少煊抬手掂量一下钱袋,一边朝玄相殿走,一边打开信封。
双晟出来迎他,他走到屋门口时,恰好看完了信……又或许这并不算是信,而是吕健为数不多、残缺的良心。
霍少煊感慨之际,一双手从门后伸出来,一把将他拖入屋内,而后反手关上门,将双晟关在外面。
熟悉的龙涎香气息沁透心神,霍少煊并未挣扎,而是调整了个放松的姿势,背靠着门扉,轻笑一声。
秦修弈一顿,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张口就咬在他肩膀上,含糊不清道,“大胆,竟敢……”
活像一只兴奋犯蠢的狼崽子,蹭得人痒痒。
霍少煊挑了挑眉,抬手抚上他精瘦的腰肢,轻轻捏了捏,“好了。”
秦修弈一僵,愣愣地垂头注视他,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这姿态……为何这般娴熟?
第58章 绝笔一封
霍少煊趁着他顿住,挣脱对方的桎梏,将沾血的钱袋与信封搁置在桌上。
秦修弈缓缓转身,笑吟吟道:“少煊哄人真有一套,不知日后哪家姑娘这般有福。”
霍少煊并未在意,随口道:“能讨夫人欢心便是霍某的福气......只可惜至今也没个缘分,陛下风华正茂倒没什么。”
“臣再过些年,便人老色衰,无人搭理了。”霍少煊自嘲摇头,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哦?”秦修弈勾唇,仿佛全然不懂他言下之意,不动声色道,“难不成少煊这些年,身旁就没个贴心的人?”
霍少煊兀自倒了杯茶,闻言冷笑一声,“不巧,全是想取我性命的豺狼。”
秦修弈眨了眨眼,抢过他手中的茶盏,脑袋靠过去低声道,“朕与少煊同病相怜。”
“这么些年,若说最为亲近之人,便只有少煊了。”
他笑着仰头,落了淡金光华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潭,惊艳得令人移不开眼。
如今秦修弈贵为天子,也是足已挑起大梁的儿郎,平日里时而淡漠得令人捉摸不透,时而笑意盈盈却暗藏杀机......
仿佛怀有千面,真假难辨。
只有在他跟前时,偶尔能瞧出九殿炽热的影子。
似乎分别多年也并未在他心中留下残缺的痕迹,又或许他心中遍体鳞伤的小人,最后能虔诚捧起的火光,唯独只剩下他了。
便......只有少煊了。
这句话令他心中陡然一跳。
霍少煊垂眼望去,总是凌厉算计的眼神无意识温和了些,或许对方只是无心一语,可他心里隐隐泛起疼惜,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丝隐秘的窃喜。
他并未深究其中的含义,只是觉得高兴,霍少煊抬起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秦修弈的眼尾,喃喃自语,“还好没丢下你......”
秦修弈一愣,神情微变,立即捉住他的手:“什么?”
霍少煊自然地抽回手,并未接茬,而是点了点桌上的信件与钱袋。
秦修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还是扬起笑脸,并未追问,顺着台阶下。
“这是?”
“吕健的遗书。”
秦修弈笑容微敛,“也是,贤亲王不会留他。”
只是吕健并无亲人,否则也不至于被逐出将军府奄奄一息后,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
他与任东元一样,是伙夫出身,当初葛清昌就是看上了他惊人的怪力,这才将他留在身边,吕健起初勤快机灵,不过几年就深得葛清昌信任,立下几个战功后,便被提拔为副将。
只是如今......他还能给谁留下这封绝笔?
秦修弈抬手打开信封,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一顿。
寥寥几笔,并无太多斟酌之意,墨迹连成一片,诉尽匆匆一生。
比起遗书,倒更像自叙。
吕健前半生穷困潦倒,后半生无恶不作。
起初手中只有斧头菜刀,眼中只有庖屋柴房。
被葛清昌拎出来后他浑身干劲,一腔赤诚,慢慢从随从转为士兵,在营帐里待了几年,与诸位将士酒后谈起敌军,嘴里只说繁荣昌盛,眼中只能瞧见国泰民安。
后来被黄沙迷了眼。
一朝混沌,日日不醒。
强抢民女、烧杀抢掠、花天酒地。
都说老马识途,似乎只有人越活越糊涂。
再清醒时,便是沦为草芥,半死不活被扔到荒地之时。
浑身剧痛,他眼中血红一片,身体无意识的痉挛,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从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自己撑不了多久。
恍惚间,最先忆起的并非军营中意气风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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