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云雾飘向窗外,在正午的阳光下消匿无踪。于白青拿起和冠玉的名片,在搜索网址里输入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发现和冠玉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他今天并没有开口问任何与应晚有关的事,阮天杰不是个爱和朋友多嘴的人,和冠玉暂时应该也不知道他与应晚之间的关系。
使用联系方式查询所绑定的账号并不难,关星文以前教过他怎么操作。顺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资讯往下翻,他点开了其中的一条搜索结果。
“冠玉_Crown”,这是和冠玉在社交平台“APONE”上的账号,点开首页,他发现这个账号和阮天杰的“APONE”账号互相关注了对方。
和家三少既是名年少有为的商界精英,也和大多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享乐主义者。
他的个人主页不是帆船与大海,就是层出不穷的高档酒会与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主页的照片与视频全都充斥着有钱人独有的纸醉金迷,他的身边总是不缺俊男美女。
顺着日期往下翻,于白青看到了更加年轻时的和冠玉。
和刚才那位西装革履的豪门接班人不同,两年前的和家三少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在社交软件上留下了他曾经的稚嫩与不成熟。
身穿各种名贵潮牌,全身上下挂着丁零当啷的小吊饰一堆。热爱泡吧,喜欢喝酒蹦迪,沉迷于一切年轻人们的爱好,发了疯的消耗青春。
两年前,他每隔几天就会上传一段自己混迹在午夜club里的录像。
昏暗光线笼罩下的巨大舞池,脱衣舞娘在缭绕烟雾中扭动着身躯,一切都带着虚幻与迷离。
于白青的手机里传出一阵刺耳的打碟噪音,在空旷的接待室里回荡不息。哪怕不在现场,他都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热浪。
俱乐部里嘈杂声四起,人们在黑暗中簇拥舞动。呛人的烟味、湿浊的酒气、空气里弥漫着的荷尔蒙气息,一切仿佛近在身边。
一段圣诞节在俱乐部拍下的短视频里,和冠玉在简介里写:
“圣诞快乐,我爱的婊子。”
点开这段视频,于白青发现和冠玉似乎在朦胧光线中寻找着什么,录制画面的手一直在不停地晃动。直到手机镜头对准了舞池对面的酒吧吧台,画面终于停止了抖动。
吧台前坐着一道身影,和冠玉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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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白青的记忆里,他弟一直是盲人学校最乖的小孩。
每天上校车前,弟弟都会从自己的手里接过双肩包,等自己蹲下来替他整理完了校服领口,他总会对着自己笑。
“哥,我去学校啦。”牵着老师的手走上校车,应晚回过头对着他挥挥手,“放学见!”
即使后来长大成人,弟弟留给他的印象也一直和小时候一样。
总是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柔软短发梳得服服帖帖,每天下午站在学校门口等自己来接,安静地像一棵小树。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应晚。
染成浅灰色的半长发披散在肩上,被坐在吧台前的人随意别在耳后,露出他白皙的颈部线条与颈间的银色骨链。耳垂上的月亮耳坠跟着舞池的律动轻轻晃荡,在聚光灯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深绿色的机车外套只挂了一半在肩头,另一半裸露的肩线在视频的画面里一览无余。应晚双脚悬空,搭着吧台前的圆角凳,一只手握紧鸡尾酒杯的底座,另一只手撑着面前的台面,正在托着下巴歪头听歌。
视频播放到一半,一名身着西装的平头男人来到吧台前,在应晚的身旁坐下,给他递了一根香烟。
明明昨天还在巷子里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戒烟的人,却在画面里用手夹着烟,微微偏过头,凑上了男人递上前的打火机。
薄唇缓缓吐出烟雾,摸到男人朝自己推过来的一沓百元大钞,应晚的唇角噙上了一丝浅淡笑意。
他大大方方地从吧台前站起来,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瞳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接着抬起手指,指尖缠着缭绕烟雾,沿男人的眉梢和眼角缓缓往下滑,最终停在了男人侧脸的下颌线旁。
熟悉的动作,就像昨晚拿走他唇间的烟时一样。
握着手机的手背微微绷起青筋,于白青的喉间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他想起了和冠玉的那句话。
有一种人,他不是天上的月亮。
他庸俗,触手可及,所以才令人疯魔。
一只手搭在男人肩前,应晚侧过头,唇瓣离男人的耳畔越来越近。
他对着男人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昏暗光线中,于白青注意到了应晚搭在吧台前的另一只手。
修长的五根指节缓缓抬起,又在半空中落下,像是在弹钢琴,又像是在跟着舞厅的音乐敲打节拍。
一,两,三——
于白青瞳孔渐渐缩紧。
他以前在警校时读的是侦查与警务指挥专业,必修的一门课就是情报学。在境外执行任务的两年间,他也曾接触过成千上万种传递情报的方式。
应晚的那只手,并不是在随机敲出节奏。
那是一种传递情报的代码。
第8章 标记猎物
应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公寓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他哥整晚都没回家。
翻身下床,他轻轻踩上地面的七彩泡沫垫,赤脚向卧室外的卫生间走。
自从住进了于白青的公寓,他在家就没了穿拖鞋的习惯。和从前住在弄堂的老屋时一样,通往卫生间、厨房、家门口的几条过道都被他哥铺上了泡沫垫,只要脚下是软的,他闭着眼都能辨认出方向。
习惯性地扶着装在浴室门上的无障碍扶手,应晚背对着镜子脱下身上的睡衣。他侧过脸,缓缓垂下眼,对着镜子摩挲背部靠近肩胛骨上的疤痕。
以前,他并不知道那小小的一处留下了什么,只知道很痛,痛到让他连续几个夜晚无法入睡。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那是两道淡红色的电击伤,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鸟,在后背上挥展开了它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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