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褚九殷被他问住了,忙拔出玉簪搔了下头顶,借以掩饰尴尬。
许久以来,颜子俊脑中记忆一直断断续续,更是将褚九殷割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看待,他只记得“兄长”待自己的好,却将这人曾做过的种种恶事忘的一干二净。
若今日不出岔子,只要颜子俊不主动想起什么,褚九殷仍打算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可如今日这般,真相总有瞒不住的时候,褚九殷再是头疼,也只能三分真七分假,连他自己都觉着尴尬地胡编起来。
“那个,咱们之前不是分开了许多年嘛,实际上,哥哥我是拜了位老仙师,这些年一直在山上修道。你今日见的那些人,全是与我相交多年的道友,他们能来帮忙,盖是因我之前许诺,事成之后可将靖远侯府中的银两折半抵给他们。昨夜大伙儿忙活一宿,早将原先的库银置换成了他们各自的体己。所以哪怕侯勇得意了半天,关键时候,却没抓着咱们把柄,而这其中的关窍就在这里。”
褚九殷将经过大致解释了一遍,又告诉了颜子俊他们是如何躲过守备的视线,将这些银两快速运出侯府,等银子到了手,他们又是如何如法炮制,将这些赈银迅速置换到了外省。
颜子俊听他说起这些,简直就像是在听志怪故事,一点儿也不敢相信。可当褚九殷翻出乾坤袋,在他面前亲自演示怎样用一只小小口袋,轻而易举地装进几十口木箱时,当场就给颜子俊惊了个目瞪口呆。
他将乾坤袋在手中把玩半晌,十分惊讶道:“想不到这小袋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轻易就装下了这三船五车的东西。”
褚九殷看他失去了记忆,全没了以往的见识,不禁笑道:“这算什么,哥哥我宝贝多的是,等哪日让你多见识见识,你才知道这世上仙术法器的厉害。”
颜子俊听完,心中惊诧不已,忙将乾坤袋给他递了回去。
“大哥先别急着献宝,快些将东西变出来吧。”
“我弟弟既然吩咐了,大哥从命就是。”
嬉笑间,褚九殷已将乾坤袋内的箱箧倒了出来,等几十口箱子复归原处,颜子俊还在使劲地眨巴着眼睛,就怕自己身在梦中,方才所见全是幻象。
“这可是个宝贝,日后再出远门,大哥只将我装在这个袋子里,你走哪儿就把我带到哪儿,可省了我一路车马劳顿,还能节省不少路费。”
褚九殷笑他财迷:“这东西不能装活物,若是可以,莫说你这么个小人儿,就是将整套车驾装进去,也是能够的。”
他笑着看向颜子俊良久,又若有所思道:“等子俊哪日腻了现在的日子,想要遨游天下,寻了世外桃源去住,大哥也陪着你。只是到了那时,我可不将你揣什么口袋里,而是化为坐骑驮了你去,你看可好?”
颜子俊睁大了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呐?!”
褚九殷故作神秘:“有没有本事,等到了那时,你自然知道。”
——
到了十月底,有差官上到府衙,将库里三十万两赈银清点封存,与颜子俊交接完手续文书,将那三十多口箱箧逐一运走,整件差事才算料理完毕。
起初,颜子俊尚心存愧疚,他对靖远侯印象不错,以为他为人宽仁大度,他们这样做事总归不妥。
可听褚九殷说起,靖远侯梁定安在京中既是巨富,也是巨贪。府中泼天富贵皆是由他统兵多年,或是向朝廷借口战事一味盘剥,或是在关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们缴纳上去的银两,本就是不义之财,如今用来赈济灾民,才是将这些死物用去了正途。
也该是这位侯爷倒霉,一下子亏出去三十万两银子,本想将褚九殷押回去定罪,也苦无证据,最后只能是哑巴吃黄连,独自咽了这口暗亏。
听他这样一说,颜子俊也想这些银两总归是充作赈银捐了上去,是取之于民又还之于民的好事,并没有什么对于不对之说,想通了这一层,心中也觉着痛快了不少。
连着忙碌数月,一朝终得清闲。赶上今日旬假,颜子俊邀了褚九殷去郊外跑马,可惜两人还未走到衙门口,就被侯勇领着数十兵勇闯了进来,将他二人堵了回来。
因先前的不快,三人这次见面,侯勇也不与颜子俊客套,上来就道:“颜大人,侯爷府中丢了一样极贵重的宝物,此刻东西就在你们衙门里,且让兄弟们进去找上一找,等将失物寻得,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颜子俊拧眉道:“什么东西这样要紧,且侯爷又怎知这宝贝一定在我们府上?”
“这事你们自己清楚,又何必向我多此一问?”侯勇并无耐性,说完便从身后召出一名小童,“你师傅说的那个物件哪儿,你自己带人进去找来就是!”
小童正要领命,颜子俊看他模样眼熟的很,等仔细想过,才想起这少年正是蜕云子的徒弟。
“慢着!”
这些人既然有备而来,那定然是要寻出些事端出来才肯罢休,颜子俊哪肯让他们轻易得逞,忙张口拦道:“这里好歹也是官府衙门,侯将军有何凭证说失物就在这里,又怎能任由一小童带人往我府衙内随意搜查?”
侯勇知颜子俊善辩,便不再道理上与他纠缠,仍令那小弟子待人进到府衙内堂搜查。
“这宝贝是在侯府库银被盗那夜一并丢失的,若论嫌疑,你们嫌疑最大!颜大人既要凭证,那就等这位小兄弟将失物翻找出来,等东西摆到了眼前,这凭证自然就有了!”
见此人态度这样蛮横,颜子俊也不想再跟他讲理,说话间就要召衙差将人拦住。
褚九殷知道今日之事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他既好奇这蜕云子究竟意欲何为,又怕颜子俊为护着他徒惹事端,也不等颜子俊召人过来,就先将他拉去了一旁。
“都这会儿了,你拦着我做什么?”颜子俊心中焦躁,口气很是不满。
褚九殷却不以为意,向他小声说道:“这些兵勇,乃是随靖远侯从关外返京的亲兵,你找谁能拦得住他们?上次咱们既敢让梁定安掉了面子,就不怕他们再来找事。你且耐心些,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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