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最快的办法。
纪和玉知道如何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给自己设计的训练强度对尚未长成的身体来说,是远远超出了负荷的。但好在少年人长得快,恢复得也快,纪和玉估摸着这样“折腾”自己,应当不会落下什么大毛病,这才敢如此“揠苗助长”。
他实在是太缺时间了。
他的年龄摆在这里,再过两年便要升组,而以他眼下这副身体和水平,在青年组还能勉强凭自己的其他优势弥补一二,到了成年组简直是垫底的存在。
他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打磨自己。
纪和玉捏了捏自己小腿上软趴趴的一层皮肉,在林安然哭笑不得的目光中,咬咬牙站起身来,脱了冰刀就向健身房的方向走去。
眼下练习的数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度。
纪和玉这么对自己说。
他定下的起始计划,是二十组的卧推,五十组的蹬腿、一百组的仰卧起坐、总时长十分钟以上的平板支撑和倒立。
说实话,纪和玉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所有的数字都只是他的目标,但无论能不能成功,他总要努力一把。
与上冰相比,练身体素质简直枯燥到了乏味,饶是纪和玉热爱训练,也难以支撑下来,只好又拿出了“胡思乱想”的老办法。
他想在《野玫瑰》的编曲上,再多一点创新。
纪和玉在自己的脑海里仔细描摹林中玫瑰的图景。
玫瑰并非“长寿”之花。
愈是绚烂的生命,就愈易凋零。这是自然居高临下的法则,任何生灵都无法打破。如同玫瑰,也如同从前的自己。
玫瑰的花期时间很短,她盛放于炽热的、生机勃发的盛夏,但从绽放到凋零,却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而从前的自己,“盛放”的时期其实也很短暂。
高强度的训练、高难度的节目,高时长的苦功,无一不是对身体的透支,为的,不过是赛场上那短短几分钟的绚烂!
他被世人称为“冰尖美玉”,所有人都惊叹于他的天赋。
如果要推选出一个花滑圈的天才,毫无疑问地,那个人就是纪和玉。
也只能是纪和玉,从名字到外表,再到冰上优美异常的姿态都像极了美玉的纪和玉。
但唯有纪和玉自己知道,美玉都是要经过琢磨的。
为了扛起世人的赞誉,更为了扛起华国的希望,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摔过数之不尽的跤,咬牙坚持了无数的比赛。
以至于到了最后那一场,连大剂量的封闭都是无济于事。
想到那最后一场比赛,纪和玉的心中微微一涩。
他倒下了,华国的花滑该怎么办?
还未成长起来的下一代,当真能接过他手中沉重的接力棒吗?
野玫瑰的芬芳似在纪和玉的心间萦绕不休。
玫瑰哪怕凋零之时,也不曾忘却了自己的美。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在最热烈之时离开。
离开之后,甚至能够留有余香。
他虽然离开了“上辈子”的华国,但他所做的一切,他为花滑技术带来的革新,他为华国开启的冰雪热潮,都是实打实地存在着,并将对世界产生长足的影响。
野玫瑰没有后悔。
因为野玫瑰根本无须后悔!玫瑰的诞生、绽放甚至凋零,都是世上璀璨无比的奇迹!
纪和玉是的共情能力和感染力都很强。
不管是演绎什么曲目,纪和玉总能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短短十余分钟的头脑风暴,不仅让纪和玉精神一震,更让他的眼尾不知不觉地泛起了红。
一滴热泪砸在了浅色的地垫上,在其上形成了一摊十分显眼的水渍。
但少年恍若未觉。
如潮的思绪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只能任凭泪水一滴一滴地,自眼尾坠下,像颗颗晶莹的星子。
纪和玉心想,或许连曲名都可以改一改了。
“野玫瑰”太直白,或许叫“凋零”更为合适。
比起长达半个月的花开,那倔强地不肯低头的凋零的刹那,才是曲子真正的高潮。
他是在最高的领奖台上退场的,而野玫瑰亦是。
就在纪和玉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已经练这个很久了,再不休息会受伤的。”
与此同时,一张纸巾被生硬地塞进了纪和玉的掌心。
纪和玉迷茫地眨了眨眼,这才慢慢察觉到眼前似乎蒙着一层氤氲的水雾。
他……哭了吗?
纪和玉迟疑地放下手中的器械站起身来。
他连这个动作都做的很是勉强。肌肉的持续发力虽然能起到快速塑形的效果,但眼下因为时间过长,已然僵硬得不像话。
纪和玉又迟钝地瞥了眼边上的计时器。
按时间来看,果然如男人所说,只怕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受伤了。
思绪极缓慢地回笼,纪和玉终于想起来自己该感谢感谢这位提醒自己的好心的先生。
抬起头,却看见对方的身形格外熟悉。
对方在健身时依然佩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淡的剑眸。
“谢谢您。”哪怕男人不久前还“称赞”过他的滑行,哪怕这几天两人有了“好几撞”之缘,对方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依旧令纪和玉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眼。
但好在男人似乎也没有与他深交的意思,淡淡点了点头,道:“擦擦。”
说完,男人便回到了自己的锻炼器械前。
擦……什么?
纪和玉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给自己塞了一张纸巾。
哦,好像是自己哭了。
纪和玉更加不好意思了。
也不知男人见到自己竟然锻炼身体都能练哭,会有什么想法!
实在是过于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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