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排头的女孩子抬起头来,细细柔柔的声音问道:“老师,你喜欢我们吗?”
徐婷婷微愣,想了想,答:“嗯,喜欢呀。”
那女孩眨了眨眼,又问:“有多喜欢?”
徐婷婷一时啼笑皆非,但还是答道:“嗯……当然是很喜欢啦!”如果不喜欢,她也不会在这条路上走这么远了。
女孩子们又对视了一眼,看着徐婷婷,眼神里满是无邪和天真,童声里带了些楚楚可怜的撒娇:“那……老师,你要记住刚刚说的话哦,要是我们犯了错,你就不可以讨厌我们了。”
徐婷婷没想那么多,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随口笑答:“怎么会讨厌你们呢?要是轻易就讨厌,我也不会特地跑过来当你们的老师呀。”
女孩子心满意足地笑了:“嗯,那就这么说定啦。”
偌大的前厅里,每个人都认真地听着,没人插话,就这么听她一点一点,跟着她觉得最合适的节奏,慢慢道来。
秦杨杨帮她把茶端来,徐婷婷接过茶,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
秦杨杨笑了笑,没说话。
在他们这行做久了就知道,这是一种技巧,尤其是在面对亲身经历了这些的委托人时,更要根据他们表现的状况来判断,什么时候该插话,什么时候不该出声。
徐婷婷好不容易进入了居中维|稳的状态,话到一半的此时,多余的声音显然没有必要,万一弄不好,说不定就得拖到明天甚至后天了。
拖沓的事,一队有宋凌云无形之中强压催命,没人会干。
而林深初来乍到,他讲究入乡随俗,别人不干的事,他自然也不干。
毕竟他不傻,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细节都看不出来。
徐婷婷饮下几口热茶,缓缓吁出一口长气,目光微垂。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半低着头,慢慢说道,“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终于迎来了学校的开学,开学第一天一般不会授课,主要就是跟孩子们搞好关系,把班级氛围活跃起来。”
“整个学校说是学校,但其实就只有一个班级,原本我以为还有学生没来,但一对照花名册,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徐婷婷握紧茶杯,嘴唇抿了抿紧,“整个村这个年纪的孩子几乎都在班里了,但班上的男女比例却着实让我大吃了一惊。我们一个班25人,而就在这25人里,只有5个是男孩,其他的,都是女孩子!”
握着茶杯的手指被压得泛白,徐婷婷继续道:“而且,第二天在班级里的时候,我留了心,结果并没有在里面发现前天晚上来敲门的那几个孩子。”
关于这一点,徐婷婷想不通却也没多想,就这么在村里度过了快一个月。
直到那天,她发现班里少了一个男孩子。
那孩子土名叫狗蛋子,贱名好养活是山里农村人一贯的信仰,这里也不例外。
徐婷婷急了。
虽然村外的交通极不方便,但好在村里的路还算好走,于是就告诉孩子们让他们自己先看书,不要乱跑,老师去去就回。
在这里生活了快一个月,村里的小路已经熟悉了个大概,尤其是自己的学生,谁家在哪,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了。
这几天不时下雨,天气阴晴不定,一场秋雨一场凉,徐婷婷裹紧了外套,循着坑洼的烂泥土路,一路朝狗蛋子家赶去。
路上,她遇见了村长,但因为着急根本没看见,村长见她赶路赶得匆忙,就出声喊住了她,徐婷婷急急止步,把狗蛋子没来上学的事告诉给了村长。
村长听完,沉沉缓缓地“啊……”了一声,脸色不大好看:“你说狗蛋子啊……他家里人没跟你说吗?狗蛋子退学了,不念了。”
徐婷婷诧异不已,在她的印象里,狗蛋子虽然乖巧内向,但很聪明,很多问题只要一点他就通了,对学习也颇感兴趣,怎么可能说不念就不念了呢?!
但村长所说,应该不会有假才对……
徐婷婷感到了浓浓的失落,霾在心头,久挥不散。
一路步行,然而就在快到学校的时候,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弃,于是咬咬牙,提步重返,又冲了回去。
……至少也要弄清楚,他因为什么退学。
……如果是家庭原因,那她能帮则帮,就算帮不了,自己也算是努力过了。
快到狗蛋子家的时候,徐婷婷脚步放缓。
她赫然发现,狗蛋子家的大门门梁上,悬着两个白色灯笼,在风中一摇一晃,糊了几层的薄纸随着摇摆的动作发出一下一下脆弱的呜咽。
透过半开的门,隐约可见里面还摆了几个花圈。
徐婷婷心想,是因为家人去世了,所以才要退学吗……
正想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在一个个身穿丧服的人的身后,一副沉沉的棺材跟着从里面抬了出来,丧葬队排成一列,行到一半时,一个女人忽然一步不稳,跌摔在地,手上的东西也跟着摔了出去,“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裂的声音,女人憔悴,闻声一愣,随即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骂:“啊啊啊啊啊……挨千刀的啊……一群混蛋啊——!勾走我儿的魂也就算了,现在连好走都不让了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完,整个人伏趴在地,任旁人强行拖着才算把人拉起来。
丧葬队里,另一个人跑上前去,把地上的相框捡起来,拿袖子拭去上面的泥灰,凑近小声同另一个人道:“相框破了,怕不吉利,还能用吗?”
“我刚问过了,家里已经没别的相框了,就这个吧,不计较了,再差,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直到送丧的长队离开,徐婷婷都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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